破岩城内,一间高档的私人疗养院。
“该死的杂种!”佩斯半个身躯被包裹在乳白色的活性纱布中,露出半面阴沉的脸庞。
活性纱布带来的惊人愈合速度令他的伤口在半天时间内便是恢复了大半,但在新肉表面,淡淡的刺痛感与瘙痒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自尊。
奥纹被毁,半身不遂,身具耗尽,血淋淋的事实令他几乎失去理智。
“杂种,杂种,下...贱的杂碎!”佩斯双眼通红,紧握着的掌心因指甲入骨,渗出钻心的疼痛,“我一定要杀了你!”
“佩斯少爷,您该换药了。”虚掩的门帐被掀开,白皙清秀的护士身着性感裸露的紧身衣走入,裸露在外的娇嫩肌肤映衬出女人别样的魅惑。护士恭敬地跪倒在地,为愤怒如野兽的男人拆开纱线。
她的双手保养极好,岁月的痕迹尚且清雅淡然,未曾驻足。但她的身形微微颤抖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
‘血狼’,佩斯·迪恩,一个在破岩城人尽皆知的地头蛇,与城内的黑恶势力关系密切,贪财好色的杀人魔,倚仗家族的背景为非作歹。
他甚至大胆地敢在白日乾坤下,仅仅因为‘看别人的表情不爽’,这种荒唐的理由而杀了数位行商,将他们的货物搜刮一空。
或许是害怕酝酿了恐惧,护士的双手在拆线时力道无意间多用了一分,在粉嫩的新肉上挑开了一道芝麻大小的线口,一层血丝从中渗出。
“万分抱......”护士见状,慌忙跪倒在地,惊恐神情溢于言表。
可她话音未落,便是觉察到强劲的风压刮到了脸颊上。
轰——地一声,靓丽的身影直直撞上了精铁的墙壁,一片殷红渲染而上,衣衫在风压的裂帛声下化作片片蝴蝶,纷飞散去。
凭借着残余的几分神智,她浑身颤抖着,不顾疼痛地再度下跪,乞求眼前人的宽恕。
可血狼并未领情,反倒是变本加厉地走上前,狠狠踩踏在女子端丽的脸颊上,将之深深踩陷到地面中。
“没用的废物!”
佩斯丢下一句辱骂之语。旋即,俏美的人儿耳中传来骨头碎裂之音,眼前便只剩下蔓延流淌的鲜红色地狱。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一番动静后,熟悉的兵士队长推门而入,单膝跪地,朝佩斯行礼。
“没什么,叫人来给我换药!”佩斯对眼前的心腹还是挺满意的,至少脏活苦活累活都能让他去办,因此语气也随之变得缓和。
“遵命,少爷。”兵士队长再度行礼后,余光悄无声息地瞥到了那开裂到不成人形的脑颅上,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
兵士队长躬身退去,房间归于沉寂,佩斯拄着黑色拐杖,单脚踩在逐渐冰冷的胴体上,冷言自语道。
“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否则,我杀你全家。”
但旋即他脑海中又是飘闪过那寸紫色长虹,气焰顿时萎靡了下来。
紫色恶魔的气势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弑杀如佩斯,在回忆起与他交战的场景时,都不由打从心底俱上几分。
胆小的怕胆大的,狠得怕不要命的。显然,恶魔姿态下的青年几乎是亡命之徒的代名词。
要怎么做呢。佩斯一时犹豫起来。
片刻后,兵士队长带着另一位美人护士前来。
“泰诺。”佩斯朝兵士长说道。
“在,少爷有何吩咐。”队长回道。
佩斯拐杖在地面咄咄作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老爷子回来了么?”
“回少爷,老爷目前仍在普瑞斯托参加‘校董重选会议’。”队长泰诺翻出随身的记事本,脸庞上流露出崇敬神色,“从行程来看,会议至少还需两天。”
“好。”佩斯点了点头,“等他回来了,你去跟他说,我有事找他。”
“遵命,少爷。”
“恩。带我回去吧。”佩斯随手在空间中一抹,一袋钱币晃悠着落到了他手中。
这家疗养院的院长与家族的交情不浅,于情于理都要做出些表态。
将钱袋中钱币哐啷啷地洒在尸体上方后,佩斯在泰诺的搀扶下,离开了疗养院。
至于‘失手’弄死一名护士的举动,自然只是小事一件。
院外,夜色已深。
苍鹰从火幽谷上方飞过,在斑驳树影间留下疏疏的轨迹,深情亲吻在幕夜中。
星尘在古朴沉淀的药香中醒来,从触感只觉来看应该是躺在床上。
“...痛。”星尘揉了揉发胀酸楚的脑袋,先前的记忆,断片在佩斯通过某种法术逃离后,他展开凤翼,颠颠撞撞地行走一段距离后,昏迷在山林里的场景。
褪去魔装后的身体伤痕累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崎岖蜿蜒,像是被锯齿切割的雕塑所留下的残次品。
其中最醒目的一条从肚脐一直延伸到心房下方半寸处,宽约四五厘米,虽已被某种药草研磨成的粉末涂抹均匀,但几乎开膛破腹的疼痛却丝毫未减。
火幽谷的夜晚倒不是很冷,窗户的帘子被拉开一个口子,有着湿润的风从湖泊对岸吹来。
星尘深深吸了口气,想要翻身坐起,这才发现双手间有着比湖风更为暖和的温度,仿佛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
于是他歪着脑袋向床边看去。
绫儿姐跪坐在床边的裘毯上,修长温润的青葱玉指抚摸着青年因魔装而变化凸起的手指骨关节上,古老的赤色魔力汇聚成平行的网状,修复平抚着错位的骨骼。
星尘眼前,绫儿那丹青绝笔的脸颊上竟是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螓首微微垂下,青丝搭拢在脸颊左侧,一副小女人状的睡姿。
强效的治疗法术?星尘心念倏然一动。
他曾经从师傅处,听说过治疗法术的原理——那是需要治疗者承受风险的高等术式,此类魔法除了根除患者的病痛外,还会将病痛转化为概念的形式,嫁接到治疗师身上,与他曾经施展的‘时空湮灭’有些相似。
绫儿的呼吸均匀,樱唇微抿,两人的脸蛋凑得很近,星尘能看清长长的睫毛下悬挂的细微露珠,甚至能嗅到她发丝间的淡雅芬芳。
要叫醒她么?星尘迟钝地想着,但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侧着身子,悄声地滑下床,双手轻轻地朝外缩了缩,避免外凸的骨骼摩擦弄疼那双精致的玉手。
在折腾了好一会儿,星尘终于将手掌挪了出来,他继又将柔若无骨的凤凰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然后青年打了个简易的地铺,鼻端的清幽香味还未来得及散去,他便又被灵魂中的惫态催促,沉沉睡下。
月融于水,青年的睫毛拍打着窗外隐约起落的月色,带着嘴角那一弧甜滋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