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伊莎贝雅之后,星尘将择日拜访尊老的念头悄悄藏了起来,如今的他,暂时不知道要用何种表情去面对记忆里那个和蔼亲切的老人家。
为了寻找愧疚与逃避情绪的发泄处,星尘每日都把自己拴在房间与训练场的两点一线之间,不到精疲力竭都不会闭上眼睛。
面对弟子的不规律作息,元素精灵与圣龙王罕见地没有去劝阻,而是以局外人的态度旁观着。
在他们看来,这种外在的刺激很好地激发了弟子的潜力。除了些许的感激外,度过了漫长岁月的他们,很难对陌生人的幸福与坎坷有什么感同身受......但星尘不一样,即便伊莎贝雅不知道自己与尊老的口头承诺,他也该履行,该去弥补。
与此同时,星尘更加坚定,自己许诺给绫儿姐,解除囚神镯最后诅咒的这个愿望,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约!
......
忙忙碌碌的日子一日快过一日,群山环绕的帝都迎来了拥挤拥堵的人流,就连足不出协会的星尘,都是能在有意无意地眺望窗外景色时,发现整齐的魔法骑士团在巡逻街巷、维持秩序。
饶是法神拉帝亚斯阁下贴心的将赛区下放到了各个大型城市,人类三大帝国的首都,依然是青年才俊们的首要选择。
秉持着强大信念的天骄才俊们,渴盼证明自己夺得荣耀的雏鹰牛犊们,背负着期待与责任的苦行者们,纷纷来到此地,静待风起云涌的到来。
随着各国才俊与游客的到来,本该以此炒热气氛,弄出刺激噱头的大会主办方,却反其道而行,将保密措施做的极为严苛——无人知道分组情况,无人知道场馆信息,也没办法了解自己第一轮将要面对的对手,除非是把所有参赛者的信息都收罗统计,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而这些连牙膏都不挤的吝啬行为,意外地被大多数人们所接受了。尤其是观众们,他们自然是乐意看到最惊喜热烈的比赛,看到自己喜爱的选手高歌猛进,看到自己厌恶的敌人折翼陨落,看到值得自己押注的香馍馍......
随着人流量的增加,星尘所在的魔法协会,同样受到了较大的影响,训练场供不应求、旅店价格上涨、优先供给权变更......不过,不得不提的是,协会对于自家的参赛选手是相当慷慨的,所有的设施与资源都是毫不吝啬地满足着,因此,当星尘与诸多参赛者们在拿到协会统一发放的法袍时,对于身后的三两广告,也就没有什么抱怨的资格了。
......
开赛前一个月。
被云层吞噬遮盖的月光下,只有依稀的清冷余辉洒落在树心城中。
房间内。
星尘静心书写着最后的笔墨,倾听着雷霆缭绕的悦耳之音。
咔嚓——
雷鸣声犹如久经风霜后断裂的宝石,被一双堇色双手捻成细碎粉末,压入眼下透明凹陷的薄膜纸张中。
在纸张中央,雾气弥漫的稻穗与霜冻的秸秆交相呼应,纤瘦的躯干随着魔力的涌入,光影顿时翻涌,大地隐隐震颤,玄奥的符文共鸣呼应。
噗噗——
一柄短矛如破土的新芽,扭曲着,在星尘的期许中浮现到了卷轴之上。
它不安地跳动着,强有力的回身击穿了魔法与现实的边界,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这份不安,直到星尘默数着自己第六十个心跳声之后,才渐渐低吟,陷入沉睡。
擦拭去手心中沁出的汗液,好久没有露出笑容的星尘,在此刻,喜上眉梢。
“擎天雷矛卷轴,制作完成。”
......
开赛前三个星期。
一间宽敞宽广、冷光环绕、摆放着无数规格形态各异收藏品的圣堂内,堂内正中处,有着与圣堂所处位面截然割裂的深邃旋涡,冷冽空灵的呓语从漩涡深处向外部缥缈回荡着,仿佛能够撕裂灵魂。
而在旋涡的中央,有一尊不触天地、不见日月、真假难辨的女性雕塑,雕塑高约六七米,面容模糊,身披斑驳的落地长裙,宛如被时光浸泡腐蚀了很长的岁月。
女性的左手持以七角星作为刻度板的天平,右手掌握着无数线条搭建的神秘符号。
凯文跪坐在圣堂中,轻声向雕塑祷告着,面容无比虔诚。
忽然间,一抹黝黑轮廓从他的身后乍现,伸出犹如沸腾的茧子般的触手,层层胀大,触及虚无。
与此同时,女性雕塑的长裙下,黯淡无光的漩涡中,一颗接着一颗的光亮遥遥闪烁,如同指引迷途羔羊的灯火般,将那沸腾的黑暗茧子照耀成圣洁无暇的色彩。
咔嚓——
沸茧碎裂,一双难以名状的异色瞳,仰望向那与宝石般绚丽无暇的灯火,仰望向与真知般遥不可及的斑驳雕塑,凝望许久后,不甘地遁入回到长眠之中。
......
开赛前两个星期。
海伦娜遥望着夜空,地面上盘绕着她亲手割下的秀丽长发。
“真想早点见到你啊。”她叹了口气,将黏糊糊的、冒有与肌肤色彩近似气泡的药水抹在脸上,继而涂抹全身。
随着药液发出不属于人类语言的低语,诡异蒸发之后,她的肌肤开始蠕动起来,骨关节变得异常柔软,就如同变成了完全的流体般,无法保持自己的形态。
海伦娜深吸一口气,面对开始走形崩坏的姣好身材,扼制住恐惧情绪,将脑海的意识散播到浑身上下,分工明确地进行着必要的、大胆的改造冒险。
她伸出手,按在鼻梁,抹在眼角,收束三围,精修嘴唇,控制韧带......不停变换着,期间,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在海伦娜的意识里呈现,瓜子脸鹅蛋脸,妩媚、妖娆、丑陋、清纯、平庸等等。
最终,在骨头的带动下,海伦娜的身材一截截地压缩下去,平庸的身材下,毛孔蠕动,一张放入人群中便毫无竞争力的少女面容呈现在了月色下。
“现在,要适应新的身份了。”海伦娜沉沉低语,从空间戒指中抹出参赛证书。
证书的参赛资料上,并没有写上被流放的第五宗公主——海伦娜·塞恩的名字。
【海伦。】
......
开赛前一个星期。
米德加尔,赫菲斯托斯工坊的住宅区。
站在百米楼层的露天天台上,菲尔丽双手支在扶栏上,眼神迷离地独自思索着。
这时,她白嫩手腕上的通讯器振动了数下,荧幕上浮现出亚罗的名字。
可她恍若未闻,任凭通讯的信号连接了一次又一次,却又一次次地失联在群山高耸的怀抱里。
“重阳......”她苦涩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