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星阑纠结了半晌,还是捏着工作牌光明正大地溜进了后台。
舞台后台不比前面看起来高贵又华丽,繁复杂乱的电线,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走动穿梭的工作人员显得后台一片混乱。
时星阑在休息间里找到了蓝意,小姑娘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塞着耳机听歌。长睫微微敛着,愈发显得面目白皙又乖巧。
时星阑没有再走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用眼神在虚空中把她精致的轮廓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蓝意的气质是出了名的矛盾。她又痞又撩,行为处事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但是她的举手投足间,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流露都无不昭示着她良好的家庭教养,教化礼仪刻在骨子里,融于血液中,不可复制,不易模仿。
她从骨子里,就是个比谁都温柔的女孩子啊。
时星阑看得入迷,一个男人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男人毫不见外地拔了蓝意的耳机,往沙发上一坐,大剌剌地跟蓝意说笑。
更主要的是,蓝意丝毫没为他的无礼而生气,只是斜睨了他一眼,连坐姿都没什么变化地听着男人说话。
是蓝意的熟人,而且是一个很熟关系很好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看背影就能看出来很帅的男人。
时星阑做完判断,脸色有点发黑。
男人换了个坐姿,暴露出来小半张脸,哪怕只有小半张,但已经足够让时星阑认出这半张辨识度极高的脸的主人。
丁非。
家喻户晓的国民男歌手。
有一张号称“下到八岁,上至八十”的女性都可以欣赏并爱慕的妖孽神颜以及一把业内认可“老天爷赏饭吃”的绝佳嗓音。
此时他妆发齐全,黑发做了个很精致的造型,额前精心打理过的两络碎发垂到眉骨位置,五官轮廓比一般男人要柔和一些,下颌线条却很硬朗,显得整张脸精致到了极点却没有丝毫女气。
无愧“神颜”称号。
一向不在意皮相的时大学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今晚节目单上蓝意有一个合作舞台就是和丁非一起的。
原来只是来讨论一下舞台吗?他安慰自己。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丁非熟稔地揉了揉蓝意的头发,蓝意不仅没有抗拒他的靠近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
时星阑:……突然感觉有点心塞。
蓝意没感受到他深切的怨念,甚至都没往他站着的地方投递一个眼神。她又听丁非扯了两句皮就去做造型了。
丁非目送她走进化妆间,敞开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目光朝门边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男生眼神也追着蓝意变化,蓝意进去后他眼神还在关闭的门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重新转回沙发上。
和丁非的目光对了个正好。
一瞬间,噼里啪啦,电光火石,火花四溅。
丁非觉得自己要被对方目光中的敌意凌迟了。在事情变得更激烈之前,丁非及时收回了目光,错身让来了个座位,示意男生坐过来。
时星阑看着丁非坦然的姿态,犹豫了半秒钟,过去坐下了。
丁非就像刚才时星阑打量他一样打量着时星阑,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时星阑不自在,丁非还挺自在的。他认出了时星阑的身份——两张照片在“阑蓝CP”的话题里被转发了无数次。看着眼前少年如雪山顶上长年不化的积雪般的清冷眉眼,就连嘴角绷紧的线条都满是冷意,丁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不怀疑蓝意的眼光,虽然少年还带着年少时的青涩单薄,但俨然可以看出他未来的天人之姿。只是这浑身上下冰封似的冷意,蓝意受得了吗?
眼看着时星阑的气息在沉默中越来越冷,丁非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叫时星阑对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应答,按着自己的节奏又问了句:“你多大了?”
“十六。”时星阑虽然疑惑,但没有表示,看起来十分淡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丁非的神情却在听见他声音的一瞬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怪不得啊。怪不得蓝意会喜欢他。这个男生有把这样的嗓子,简直可以秒了蓝意这个晚期声控。
搞音乐的人喜欢好听的声音是很普遍很寻常的事情,但是蓝意对声音的执着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圈里人知道蓝意和丁非关系好,都恶意猜测两人的关系,只有丁非自己明白蓝意和他交好,主要得益于他这把人人称赞的嗓子。
不然就以小姑娘那脾性,两人撑死不过点头之交。
丁非了解蓝意,在这个圈子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即便蓝意赤子之心,但她也不是傻。他亲眼看着蓝意在绯闻事件上选择了赌博性质的解决方法,就能猜到蓝意对这个少年的保护和心意。
他之前没见过时星阑,今天一见,居然意外地有点明白蓝意为什么肯为了他冒这么大风险。
干净凌冽的气质,精致绝伦的模样,再配上那把绝佳的音色,是个足以让人倾心的少年。假以时日,他还会更加优秀。
丁非越想越觉得蓝意眼光真不错,看着时星阑的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些,接了之前的话茬,说:“十六岁啊,比我小将近十岁了,叫我声哥不过分吧?”他向来把蓝意当妹妹看,让蓝意喜欢的小男孩儿叫声哥应该挺合适的吧?
丁非自顾自把时星阑看做了“妹夫”,却不知道自己在时星阑眼中还是作为“情敌”存在的。时星阑听了他这话,本来就冷的脸色看起来更加寒气逼人。
他没回答丁非。
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觉得这个要求挺过分的。
丁非摸了摸鼻子,觉得蓝意看上的人真是跟蓝意一个臭脾气,特别不好伺候。
他离时星阑那个人形冰山远了点,手掌摁在沙发上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把东西拿起来后,发现是一个形状猎奇的胸针。
丁非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从哪见过。
时星阑余光注意到丁非的动作突然静止,转头看他,顺势看见了他手上的胸针。
胸针也就一个指节大小,通体银白色,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不论是水钻还是花纹,就只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白,整个形状很抽象,又像一只鸟又像一朵花。
是蓝意每次表演都要带着的宛如某种仪式的胸针。
丁非见他看,正好有了话头,开口:“你见过?”
时星阑:“嗯,蓝意的东西。”
丁非这才一拍腿,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蓝意那个宝贝胸针。”
他把胸针一收,反手塞进了时星阑手里,笑:“你给蓝意送过去吧,这个东西丢了她准得生气。”
时星阑莫名其妙接了个活儿,当着丁非的面总不能说不去,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化妆间门外。
怎么感觉事情发展不太对呢?丁非不是情敌吗?怎么把自己往蓝意身边送?
站在门外,时星阑罕见的有点怂,毕竟蓝意之前还在跟自己闹别扭,也不知道小姑娘还有没有怄气。但是一转头却迎上了丁非微妙的笑容,他只好咬着牙敲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蓝意含混不清的声音。
蓝意正在化妆,乖乖地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余光瞥到进来的是时星阑,黑眸流露出一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时星阑走到她身边,手指点了点身前挂着的工作牌。
意思很明显,你给我工作牌不就是让我来后台找你吗?
有化妆师在场,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时星阑只是把手里的胸针放在蓝意面前,“在沙发上找到的。”
他顿了一顿,补了句:“丁非找到的。”
“你认识丁非了?”
“嗯,聊了两句。怎么了?”
“没事儿,”蓝意摆摆手,“本来想给你介绍一下的,丁非这两年帮了我不少,是个不错的前辈。”
“他……挺有意思的。”时星阑不禁想到丁非让他叫哥的事。
蓝意“噗”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也太勉强了吧。”
化妆师毕竟不是自己人,说话不方便,蓝意看着自己妆也化的差不多了,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等我吧,我快好了。”
蓝意说的快确实很快,不过十分钟她就出来了。她年轻底子好,化妆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快很多。时星阑也没走远,就守在门外边站着。
时星阑的气质很特殊,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自成一方人间。似乎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能被他隔绝出去一样。
蓝意喜欢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每次在他身边的时候都觉得心绪很平静。在这个浮华的圈子里,蓝意时刻都得端着姿态,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忘记本心,片刻喘息都分外珍贵。但是在时星阑身边,她却可以感受到一种无限延长的宁静。
休息室嘈杂,自然没有让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丁非带着一张笑意绵绵的脸走了过来。
“走吧小蓝,彩排了。”
丁非一来就带走了蓝意,对他还留有“情敌”印象的时星阑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了。
小蓝什么小蓝,叫得这么亲热?哪里有前辈的样子?时星阑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