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今年的夏季格外的有温情,连绵几日的大雨,使得空气吸饱了水分,湿漉漉的,沉甸甸的。缠绵不断的雨使得气温也升不起来,虽太阳依然高高挂着,温度却比前几年低上许多,这对学生们来说最好不过的一件礼物了。
教室里的风扇吱呀吱呀悠悠的转着,一个中年模样,脸长得极为方正,带着眼镜的男人正在讲台上讲题“几何题期末有很大概率会考,基本上难度不大,大家注意一下……”
现在正是下午的第一节课,学生们最困的时候,讲桌下好几个学生低头打着盹,老师清了清嗓子,敲敲黑板“黑板上面这三题,找人上来做一下。”
“杜青,杨涛,”他环顾了下四周拼命低着头,想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学生们“嗯,吴泽你上来。”
最后一排一直捧着本厚重的书看,从上课开始就没看过黑板的男生闻言站了起来,走上讲台。
这时候班里的学生大多都清醒了,几个女生在吴泽从她们身旁边的时候,撇着嘴,身子往后靠,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少平时混日子的人扭过头三三两两笑嘻嘻的讨论着。吴泽没有理会教室里的骚动,自顾自得拿着粉笔开始答题。
“坐在下面的人也别以为跟自己没关系了,也跟着做题呀,一天天的,没有一点紧迫感……”边说着边走到下面巡查,王文今年刚带十三班的学生,他们学校是市重点,升学率全市最高。每个班都是学校从各地找来优等生,但十三班是个例外,班里的学生都是所谓的关系户,拿钱用权进来的人,成绩自然比不得别的班优秀,但王文教书七八年了,什么着都是盼望着学生们好,看见他行懒散又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你说说你们,个个看着聪明的紧,怎么就不愿意脚踏实地的学习呢,你们脑子能比1班,2班那些人差吗?禹阳,笑什么笑,说的不是你问,你那一头绿毛,再不染回来我迟早给你剃了,染什么不好,非染一头绿,绿帽子似的,黑色不好看吗?……”
被点名的小绿毛倒是个阳光开朗的主,一头杀马特的造形也掩饰不了他本人开朗帅气的脸,眼睛生得极好,笑起来充满生气。天天打球,体格也棒,贯是个爱闹腾的男孩子,学校里不少追他的人。
禹阳挠着头发,咧嘴就笑,眼里满是朝气。引得班里不少女生红着脸看他,“老王,你不懂了吧,这叫时髦,老子就是要与众不同……”
“张嘴闭嘴老子的,谁是老子……”正当老王又开始长篇大论时,一个男孩沉默着从他身旁起过,回到最后一排。他看吴泽坐在位子上又看起了那本又厚又重的书,叹了口气。
吴泽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也知道,也有心想帮他,但是,唉!这孩子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只抱着自己的书看,想帮他也无从下手。吴泽有病,是的,在他刚接手这个班时,教导主任嘱咐过,躁郁症好像是,就是犯起病来,不论亲疏,见谁都打。本来他心里头也怵得慌。可快一年了,这孩子除了不说话,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行,大家看黑板……”一个教室里的人等着,他也收了心,先讲课,凡事急不得。
见老王开始讲课,班里的人也都收了心,毕竟他们的班主任可是个狼人,看着憨厚老实的,但整顿起他们时可黑的狠,班里没几个敢正面刚他的。
就禹阳那一头绿毛,老王今早上私底下就联系了禹阳家里头在部队里的舅舅,若是明天禹阳头发染回来还好,若没有,他预备着在班里当着众人的面,让禹阳他舅舅亲自给禹阳剃个寸头。禹阳那小子的绿毛,他不爽很久了,正好赶着期未考给那混小子个下马威,学生的本份是什么,当然是学习,天天瞎折腾了什么劲。
不过,正如所有普通的高中生一样,十三班的孩子们都是在意着成绩,也希望自己可以考好,整个班级的成绩并不是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然老王不会如此上心。
老王清清嗓子,扫了眼坐在下面没个正经的学生们,方正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慈意,相处久了,竟觉得这群小子还有点可爱……
叮零……
下课铃一响,没等台上的老王反应过来,班里就趴倒一片。那小绿毛打了个哈欠从桌洞里掏出游戏机,完全无视了还没走的老师。
老王也不觉尴尬,无奈的喝了口水,预备着要走。刚没抬脚,窗外似有重物坠落,砸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本来他也不觉有什么,正想教育教育学生们不能高空抛物的。
坐在窗边的一个女生探出头,看了眼便惊叫出声,脸色巨变,颤抖着求助般望向老师“老班,有,人跳楼,好像……”
王文怔住,心慌不已,匆忙往楼下看,随即迅速报警,憋着一口气跑下楼,不望交待安抚自己的学生“别乱跑,你们不准离开教室。”
一瞬间,整个学校,被掩盖已久的隐秘被揭开,像是冷油洒进了热锅,深藏以久的,来自底端的温度开始造势。
故事的序章被缓缓揭开。
人跑出来了,有学生趴在窗户上伸着脖子往外看,围观,报警,交头接耳,想要辨别死者身份,拍照,沸沸扬扬。
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吴泽,却突然低下头,轻轻的珍重的放下手中书,起身离开,无人注意。
课桌里的手机亮着,仍然亮着屏幕上现出一则消息——来顶楼。
吴泽一边下楼一边摆弄着系在手腕上,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一根红绳,绳上没有任何昂贵装饰,很廉价。但主人很是爱惜,对啊,原主人很是爱惜。它就如同主人与外界联系着的一根纤薄的丝带,脆弱的,血红色的染料因时间的催发愈发浓厚,隐隐发黑,像是人血滴落的痕迹。
他举起手,对着从走廊里窗户上冲撞而来的一抹黑影,青黛色血管包裹着的欲望,跳动着,跳动着,猛烈地,快要争破覆盖着手掌,那脆弱的皮肤。
手指已抓住对方的心跳,吴泽看向旁边的人,眼神满是不耐。他讨厌从手掌传来的滑腻感,曾活跃着的心脏呐,他轻轻握紧手指,穿破温热的薄膜,对方瞪大双眼,眼珠像是要蹦出来,双手扑腾,像垂死挣扎的鸟,最终,那人弯下膝盖,喉咙里挤出言语“嗬……嗬……王……的血肉……”
吴泽甩开手臂,那个男人便破布娃娃般撞向墙壁,在洁白的瓷砖上,留下一块肮脏的血污,摊倒在地上,濒死的张着嘴巴,朝向吴泽的方向,“……王……王的……”
少年皱着眉头,蹲下身,想从他嘴里再撬出点什么,猩红色的瞳孔闪烁这神秘的光芒。
被迷惑般,瘫软在血泊里的男人,茫然的看着前方那双猩红的眼睛。
”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嗒——
男人张开嘴,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玫瑰……玫瑰……女爵……“
嗒——
男人的头和颈部如同被踩断般,咔嚓,分离,被抛弃的头颅咽下了一口隐秘。
嗒——嗒——
尖锐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诡异而美丽。
它们的主人一袭白色的紧身礼服,裙摆开叉处迈出一双修长的腿,洁白无瑕的双脚映在冰冷瓷砖上,在男人尸体旁的那只红色高跟鞋哒哒的,有灵智般,迫不及待的回到女子身旁。
来人勾起肩上一缕墨色长发,红唇微启,声媚入骨,“少爷,失礼了。”
吴泽微微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女人,眸中血色若隐若现,“你不想让他说?”
“呀,我如何晓得那东西准备要说什么……”女人撇了撇眼,睫毛翘起勾人的弧度,作无辜状“又不知道那般低劣的人想的是什么,我只是想清扫清扫脏东西。”
女人不知何时已穿上高跟鞋,还小小的跺跺脚“你又不来,她让我专门来接你的。”
“我不会见她”吴泽无意多谈,用纸巾擦净手上的血,不着痕迹的看向倒在一旁的尸体,嗤笑道“一个杂种而已,需要那位夫人花那么多的心思吗?”
少年清冽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我,是有自知之明的,盛姐,但,她也要有自知之明。”
恍惚间,盛洁已经到了天台,没有看到那抹红色的身影。
舒了一口气,她抬头看着眼前碧蓝如洗的天空,被气笑了,“哈,莽撞,不过,这小崽子……果然长大了。”
“毕竟养了十来年,,希望你,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