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再次攻赵失利,但丞相范雎并不以此为意。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不是如何打败赵国,而是如何清算旧账,向过去的人报恩或者报仇。
范雎在秦国没有公开自己的原名,仍旧自称“张禄”,秦国人也都称他为“张丞相”或“张君”。范雎发达了之后,拿出了大笔的钱财,把过去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全部馈赠了一遍。他信守诺言,寄给了那位放他走的看守许多钱。而那些对他有大恩的人,范雎也是想尽办法让他们做官升职。老友郑安平到秦国做了将军,王稽则被封为河东郡守,而且有三年内不必向朝廷汇报工作的特权。
但那些曾经欺负过范雎的人就惨了,范雎暗中派人对这些人竭尽所能进行报复,让他们的生活不得安宁,就连当初瞪过他一眼的人也不放过。范雎的所为被人终结为一个成语——“睚眦必报”,比喻那种心胸狭窄,特别会记仇的人。
而要论范雎最痛恨的人,非魏国丞相魏齐和老领导须贾莫属了。范雎恨不得吃了这两个家伙的肉。他本想谋划一番如何向这两人报复,没想到须贾自己就先送上门了。
原来,须贾那时正好被魏王选为使者来秦国访问。须贾并不知道范雎还活着,更不知道秦国的新丞相张禄是谁。范雎便化装成一个穷困潦倒的游士,穿着破旧的衣服来到须贾住宿的驿馆,称有一位魏国的老友要来拜会须贾。
须贾见到了范雎,吃惊地说:
“范叔原来你还活着呀!你怎么会在秦国,是来当说客游说的吧?”
范雎笑了笑说:
“我以前得罪了魏国丞相,落魄流亡到这里,哪里还敢当什么说客。”
须贾就问: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范雎说:
“给别人做工当杂役罢了。”
须贾信以为真,见范雎落魄的样子,心里居然有点同情,他便留范雎下来一起吃饭。闲聊间,范雎又故意骗他说自己在秦国过得十分凄苦,连衣服都买不起。须贾虽然阴险又小心眼,但对老乡还算有点良心。他叹惜范雎说:
“想不到你在秦国过得这么差!”
说完,他拿出了一件袍子送给了范雎,还把它披在了范雎的身上。
吃完了饭,须贾对范雎说:
“秦国的丞相张禄,你知道他吧。我听说他在秦王那里很得宠,有关天下的大事都由他决定。这次我办的事情成败也都取决于他。你在秦国这么久,有没有跟张丞相熟悉的朋友能帮忙引荐的啊?”
范雎说:
“我家主人认识张丞相,我可以帮你引荐给他。”
须贾觉得自己堂堂一国使臣,怎么可以随便上门拜访一个不知名的官员,就不以为然地说:
“我的马病了,车轴也断了,没有四匹马拉的大车来接我,我是不会出门的。”
范雎就说:
“我家主人有四匹马的大车,我能把它借来。”
第二天,范雎便到自己相府里找来一辆四匹马的大车,然后自己亲自驾车去把须贾接来,直接带到了自己的相府上。相府里的人看见范雎,都纷纷回避让开了,这让须贾感到很奇怪。范雎把马车停好,下了车对须贾说:
“我先进去和我家主人通报一声。”
范雎离开后,须贾等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见到他回来。须贾便问经过的一个下人说:
“你知道范雎去哪里了?”
那人说:
“我们这里没有叫范雎的。”
须贾说:
“刚刚给我驾车的就是范雎啊。”
那人答:
“他是我们的张丞相啊,这里就是丞相的相府。”
须贾大吃一惊,惊恐之下,他连忙脱去上衣,膝行前进,请求门口的侍卫转达他向范雎请罪之意。范雎这才同意须贾进门来见。须贾见到范雎,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罪说:
“我没想到您靠自己的能力达到这么高的尊位,我不敢再读天下的书,也不敢再参与天下的事了。我犯下了应该烹杀的大罪,把我抛到荒凉野蛮的地区我也心甘情愿,我的生死只听凭您的决定!”
范雎冷笑道:
“你知道你的罪状有多少吗?”
须贾颤抖地说:
“多得拔下我的头发来数都不够。”
范雎说:
“你的罪状有三条。其一,我在魏国时,你诬蔑我暗通齐国;其二,魏齐把我抓去殴打,还扔进厕所里,你却不加以制止;其三,魏齐让你在我身上撒尿,你听从他的命令肆意侮辱我。这三条罪状都足以让你受死,但我今天不想杀你。因为你送了我一件袍子,我觉得你这人还有点情义,所以我饶你一命。赶紧滚!”
须贾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后,范雎连忙进宫拜见嬴稷,劝嬴稷不要答应魏使的求见,责令须贾立刻回国。
得知秦王的禁令后,须贾不得不按照规矩向秦国丞相范雎辞行,范雎却把他强行留下来参加自己的宴会。在宴会上,范雎给予其他的宾客都是上座,并且有丰盛的酒食,须贾却被安排在堂下,给他吃马的饲料。须贾吃不下去,范雎就让两个犯人站在须贾的两边,强行喂他吃掉。
宴会结束之后,范雎又对须贾说:
“你回去告诉魏王,让他赶紧把魏齐的人头给我送来,不然我就发兵屠平大梁!”
须贾回国之后,把情况告诉给了魏齐。魏齐知道魏王肯定保护不了自己,便逃亡到了赵国,躲藏在了平原君赵胜家中。而侥幸靠一件袍子保全了性命的须贾受到惊吓,再也不敢参与政事,不久便辞官归隐,不知所终了。
范雎向魏王索要魏齐未果,得知魏齐已经躲到赵国的平原君那里去了。他便向嬴稷献计,由嬴稷写信给平原君赵胜说:
“寡人久闻您的为人高尚有情义,希望跟您像平民百姓一样交个无拘无束的知心朋友,您肯光临我这里小住几日的话,我愿同您开怀畅饮。”
赵胜为了不得罪秦王,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秦国。嬴稷和他宴饮了几天,然后露出了真面目,他要求赵胜把魏齐叫出来,不然就不放他回国。赵胜是个重信义的人,他矢口否认魏齐在他家躲藏,并称就算魏齐在他家,他也不会出卖魏齐。
嬴稷便把赵胜扣为人质,写信威胁赵王赵丹,让他赶紧把魏齐交出来。赵丹只好派人去搜查赵胜的家,想把魏齐找出来。魏齐见赵国也待不下去了,只好逃回魏国,打算请信陵君魏无忌帮忙,逃亡到楚国去。
信陵君魏无忌是当时魏王的弟弟,也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也以门客众多出名。但他在是否帮助魏齐的事情上犯了犹豫,担心得罪秦国和赵国,所以迟迟没有给魏齐回复。魏齐感觉走投无路,只好自杀了。赵国人获得了魏齐的首级,转交给了秦国,赵胜这才被释放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