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沈金风及时为她岔开话题:“我妈很想你。”
姜玉露愣了愣,有点感谢他没有追问那天的事情。
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就又垂下了头,跟着沈金风后头,一路无声。
进了沈金风的别墅,姜玉露一直处于尴尬状态。
沈母不像姜母那般大大咧咧,一向温柔而贤惠,也没那么爱说客套话。
从姜玉露进来,也就温温地朝她笑了笑:“小露来啦!去看看那孩子作文写的怎么样了吧,她妈妈要求怪严的,搞得屋里吵吵闹闹。”便自顾自地做事去了。
沈金风看她和沈母也聊不上什么,领着她上了二楼。
所有房间都没关门,里面的陈设一清二楚。
姜玉露环顾了一下,和自己小时候来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一间杂物房现在好像改成了琴房。
最后沈金风带她进了走廊左边最后一间房。
看起来应该是个供人落脚的客房。
一张简易布置的书桌前坐着个黑发蓝眼的小女孩,见姜玉露过来,扭头朝她甜甜一笑,很是清秀灵动。
姜玉露心头狠狠一悸,果然是他的孩子,相貌哪里能差?恐怕妈妈也是个碧眼金发的美女尤物吧?心里又开始涩涩的。
沈金风和小洋妞儿交谈了几句。姜玉露大概懂了,小洋妞儿的妈妈应该是出去有事,临走前给她布置了篇作文,这会儿正在写呢。听两人的对话,沈金风正在询问小洋妞儿写的如何。
但是,听她对沈金风的语气十分暴躁,她貌似不怎么喜欢这个爸爸?
果然,吵了没两句,小洋妞就半推半攘地将沈金风轰了出去。
平常就内向的姜玉露不知道如何和小孩子好好交流沟通。
只先尴尬地笑了笑说:“你好。”
没想到小人儿就这么扑上来挽住她的手臂:“你好,我,叫,安琪儿。”
小女孩毫不生疏地搀着她,仿佛不是刚见面的陌生人,十分亲昵。还特意说的中文,只是有点不熟练。
“你是,来教,我写,作文的吗?”
姜玉露点了点头,谁知安琪儿却突然把笔一丢,嘟囔道:“都让我,写作文,中国的,文字太难了,我,实在不,喜欢,中文。”
听她这样说,姜玉露鼓起勇气准备劝一劝。
酝酿了好久,才勉强说了句:“只是写一些最简单的好吗?”
安琪儿瞬间打起精神,“真的,吗?”
“真的,”姜玉露想了想,“你先写,待会儿我教你修改,好吗?”
安琪儿点了点头,只写最简单的让她兴奋了,应该不会再被妈妈骂了吧?打起精神奋笔疾书。
安琪儿写的不多,几句话就结尾了。
等她欢欢喜喜地捧来给姜玉露看,姜玉露才知道她写的有多糟糕。
好几处语句不通,好多错别字,一篇日记写的规规矩矩的标准流水账。
还有一处,安琪儿可能是想运用比喻手法将白而毛茸茸的蒲公英比作小兔子的尾巴,可奈何她只写了句“蒲公英像小兔子尾巴一样可爱。”叫人看的云里雾里。
姜玉露不知要如何委婉地告诉这个小女孩这篇日记写的不合格。
准备先告诉她比喻手法应该怎么用,怎么改她的“像兔子尾巴的蒲公英”,不想安琪儿竟吵了起来:“我,记得,明明,就是这么,写的,肯定,是你,错了!你不要,说了!我,恨你!”
姜玉露没对付过这样的小孩子,被安琪儿直接吼懵了。
沈金风闻声迅速闯进来,询问道:“怎么了?”
安琪儿小脸上挂着泪水,还在不停地吼叫。
等沈金风呵斥了声:“安琪儿!”
她突然也不吼了,夺门而出。
却正好赶上门铃声响起。
沈母不疾不徐地从厨房里飘出来,步子优雅地真的和在云上飘一样。
来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人,看到安琪儿满脸泪痕地杵在房门外,问道:“怎么了?你的作文呢?”
安琪儿作势又要吵闹,沈金风赶着把她的作文本拿了出来,和女人解释道:“才写完,还没看呢。”
那女人放下手中的包,接过来仔细阅读。
看到安琪儿写得不知所云的日记立刻大发雷霆,按着中国传统家长的教育方式对安琪儿打骂不休。
沈金风见惯了这种架势,知道她不会真的伤着自己女儿。倒是从小就是乖乖女的姜玉露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果然那女人没下重手,只是最后要求安琪儿重写。
安琪儿挨了打,趴在书桌上哭,不肯再动笔了。
姜玉露看着这样的安琪儿,回想起在这个年纪时的自己,作文也是不怎么出色的,直到后来……沈金风出现,教会了她一个道理。
小时候,每次姜玉露作文写的糟糕的时候,挨妈妈骂的时候,她内心都是这样劝导自己的。
她每次看报纸上的优秀作文时,感受到的都是冠冕堂皇,附庸风雅,但这些文章却被人人赞颂。
文章写出来是给人看的。所以必须按大众喜欢的样子写,大众不喜欢流水账,所以当老师看到流水账的时候会要她重写。大众喜欢看有主题,有思想的优美的文章,所以这样冠冕堂皇的文章会被传颂、赞扬。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姜玉露就不再写出自己的真情实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不再表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也因为她从来都不敢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