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六十二年盛历春,桐洲干旱愈发厉害起来,一年零一个月里都是这样,就连水乡木姜镇都不幸免,镇上的大湖旁的那颗百年老树也垂枝死亡,湖里滴水不见,湖底的泥巴更是干巴裂开,寸草不生,鱼骨混乱。
这些年来,本以为木姜镇可以靠着水质清甜、鱼儿繁多的好环境生活变好,现如今却出了个旱灾,老天爷对这儿的人真是无情啊!
“别多说了,就听我的,泠倾棠她必须给我嫁到高家,人高员外虽说已有十七个妾,但为了娶到阿棠可是日思夜想煞费苦心,你瞧瞧院门口的聘礼,这都第五次上我们家提亲了,咱可不能再将高员外拒之门外了,高员外在咱们桐洲,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七十多岁的贺金香仍是镇上有名的令人闻风伤胆的泼妇,也是泠家的祖母。
“娘,不是儿媳不让,儿媳巴不得泠倾棠早点离开我们家呢,只是……”吕莹说着,眼睛滋溜滋溜的左右看了看,又轻声对贺金香道:“只是儿媳唯独就是不想那贱蹄子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啊。”
“那就让给阿娘呗,让阿娘去过好日子。”如清铃响般的声色故意抬高嗓子,转移了贺金香二人的目光。
泠倾棠模样清秀可人,生着一双秀色的、大大的桃花眼。眉如画、睫如扇,眸子如秋波荡漾,唯两点则是左嘴角下方有一道约一寸较为明显的伤疤,还有肤色有些黑。身材娇小,虽着一袭有些补丁的麻布素衣,却很干净、赏目。
她用手扛着背上一把半生绣的铁锹,邹着眉头打量着院门口用红色绸缎打包好的聘礼,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嘿你个贱蹄子……”吕莹呲着牙一边骂一边又熟练的拿起自己的爪子准备往泠倾棠脸上扇。
没成想又被泠倾棠机灵的逃掉了,吕莹气得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贺金香立马拉住吕莹道:“就让这贱蹄子骂两句,等到了晚上咱把她关起来明天一大早就送到高员外那去。”
泠倾棠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放下铁锹,来到阿爹泠水生房,房中被老鼠啃了边的木质墙角上全是蜘蛛丝,蜘蛛丝上还有几只死了的蜘蛛,这屋子里太干燥,昨日放在床边还没喝完的姜汤今日都已蒸发的不知到哪去了。
泠水生脸色还是苍白无一点血色,见泠倾棠走过来,又想要坐起来。泠倾棠快步走上前,像大人训斥孩童般:“阿爹,大夫都说了,您这病不能总是起身。”一边扶着泠水生躺下。“快躺下。”
泠水生身子单薄本就体弱多病,由于天气干旱没有粮食和水分,才让泠水生病情严重到如此地步。
“阿爹对不起,棠儿没用,还是没找到水源。”泠倾棠眼神低落。
泠水生慈祥的摸着泠倾棠的头,“没事棠儿,我家棠儿最聪明,一定能找到,阿爹绝不会让阿嬷把你嫁到高家的!”
泠家人也就只有泠水生待泠倾棠好,泠倾棠是他十年前从海棠林捡来的,也是一手将她带大,他视泠倾棠为亲生女儿,有一次大姐泠婵逼着泠倾棠喝老鼠汤,还故意说是老母鸡汤,泠水生都看在眼里,毫不犹豫的便站出来维护泠倾棠,并让泠婵和她道歉,罚泠婵一天不许吃饭。
墨色降临,泠倾棠躺在灶房的地铺床上辗转反侧,心里不安睡不着,想着万一真嫁到高家该如何是好,高员外高秀林在桐洲有头有脸是不假,可都是臭名昭著,恶评连连啊,此人人品欠佳。且四十有三竟已有十七个妾。
因自己的堂兄是当今大长公主的贴身侍卫高琼,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抢掠弱势百姓粮食,开数个赌馆祸害人民,以诸多的聘礼强行与良家女子结亲,这些女子若是之后嫁了过去,顶多开头几个月日子好过,若哪一天没兴趣了,女子就自求高秀林只是会把自己休了,而不是把自己卖进青楼吧。
泠倾棠想到这些还真是有点怕,贺金香吕莹定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二哥泠昊才二十二岁便视赌如命,欠下一身赌债,赌馆的人几次派人威逼,不还钱就砍断泠昊的胳膊,吓也吓得他不敢回泠家,这会儿,估计又和往常一样,躲在角落避难去了。
木姜镇愈发干旱,想要全家不饿肚子只能用银子从外地收购回来,可泠家又没银子,泠家人贫穷爱财势利眼,嫌弃泠倾棠在泠家白吃白住十年,厌她总是顶嘴说理。所以,把泠倾棠嫁到高家是一举多得。
正当泠倾棠不知怎么办时,就听见房外有沉闷的锤子敲钉子的声音,泠倾棠鲤鱼打挺的爬起来,慢慢走到灶房房门前,扶着震动的房门,右眼凑近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