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衣深邃的眼睛看向叶梦色时,带着凄楚和躲闪。
叶梦色乍惊乍喜,当看向李布衣身后时,又吃了一惊。一柄长剑抵着他的脖子,长剑握在一个白衣女子手中。当她看清女子面容之时,不禁心中凄然,泪水忍不住地掉下来,良久,她缓缓开口,“师娘。”
是的,就是那个如空谷幽兰的女子,那个对她有养育和教导之恩的女子,此刻剑指她心尖儿上的人。她混乱地不知如何判断,又如何取舍。
“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就成全你们,送你们去阴间给我姐姐赔罪。”女子长剑一挥,就要劈向李布衣,叶梦色惊得回过神来,欲去挡开她的剑,却见李布衣早已身子一斜,躲过凌空而来的剑气,与她虚斗几招后,退到叶梦色身边。
“姐姐?你不是师娘?”叶梦色问的是对面那女子,看的却是李布衣。
李布衣垂了垂眼,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管我是谁?”猛地被李布衣逃脱,白衣女子徒生戾气,又朝二人攻来。
“你收手吧。你打不过我的。”李布衣只守不攻,叶梦色被他护在身后也未出手。
“不可能的,你明明被我点中了穴道,怎么可能没事。”
“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
“薄情寡性的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那女子一生气,缠斗的更紧。李布衣因只守不攻,困斗一时难休,叶梦色心生一计,道,“你想知道你姐姐的死因嘛,这事没有谁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你以为我会信?”
“那你信不信,只要李大哥真的想出手,你一定没命说这么多啊?”激将法对情绪激动的人或许有用。
果然,那女子收剑执立。“我今日并非来寻我姐姐死因。她因沈星南而死。我自不会把这件事算在你们头上。”
“那你为何要找我们麻烦?”叶梦色不解。
“因为这个人!”她忽地怒指李布衣,“是他,负了我姐姐……”复又指向叶梦色,“然后又跟你在一起!”
李叶二人具是一惊,“不关她的事。”李布衣正色道,“我跟你姐姐缘分已尽。我自问从未辜负过她,只不过造化弄人,她嫁为人妇,而我亦有了心上人。但从始至终,我们都说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那这是什么?”
李布衣接过女子扔来的手帕,一个“兰”字他再熟悉不过,却又见一首小诗:
凤女颠狂成久别,月娥孀独好同游。
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李布衣不是没读懂,读懂间却恍若隔世。那日他问“到底你心中可还有我?”她道“没有”是真的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但感情就是这样,错过就是错过了,他在那一刻死心,枯木成灰,再将他滋润成活的,必不会再是她。他竟然没有欣喜,更多的是释然,曾经都爱过,没有欺骗,只有善意的谎言。他转身去看叶梦色,只见她神色迷惘凄苦,知她一定多想了,便想着,索性借这个机会,一并说出来。
“我跟你姐姐相遇的时候,她已有婚约,而我不知,心生爱慕。后来她不辞而别,我牵挂多年,这是事实。待再次相遇,她已是沈夫人,,我们说清楚后,便都放下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她选了她想选的路,我遇到了我该遇到的人。”李布衣看了看叶梦色,见她神色稍稍好转,又对白衣女子道,“你说我辜负了你姐姐,你却不知,她最爱的其实是她的丈夫,沈星南。”
“你胡说。她都愿意为了你,去查沈星南是不是内奸。”
“因为她是若兰,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清者自清,她更想心中最为信赖景仰的人真的是个英雄,至少没有污点。她比谁都想证明他的清白。他顿了顿,看了叶梦色一眼,缓缓道,“如果你爱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希望他好,哪怕自己会死。”
叶梦色猛地一怔,不觉打了个寒噤。
“那她为何要写‘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这不一定真是她写的!”李布衣将手帕摊开,“她最不喜李商隐的诗。”
“那又如何?我姐姐除了你没别人了?”
“你再看看这条手帕。这朵兰花有何不同?”
“少了一瓣?”
李布衣点头。
“这不是我姐姐的手帕。”白衣女子往后一个踉跄,“那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世上多的是别有用心的人。”
“不会的,不会的……我那日在布庄看到她给你挑衣服,那神情就像姐姐当年给你绣荷包时一样,或欣喜或忧虑,若有所思若有所盼的。”白衣女子看向叶梦色的眼神难以名状地迷乱,无助。
原来是在布庄看到了她的钱袋,才引出这么多事,叶梦色不禁后悔自己太大意了。“荷包?你是不是说这个?”叶梦色将荷包递给白衣女子看。“这是师娘绣的。但是是她送给师傅的。”
“是的,四瓣兰花。姐姐每次都故意多绣一瓣。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那时年少,不知师娘对师父的情谊。看见这荷包好看,愣是要了过来。师娘只好忍痛割爱了。”
“不会的……不会的……”
“师娘也是我的亲人。我没必要骗你。”
“不会的……她明明……啊……”
“姑娘……姑娘……”叶梦色欲追,却被李布衣拉住,“她应该没事。”
“我想知道她跟师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一定有蹊跷。”
李布衣笑道,“看来你比我更爱管闲事。”
“你心里不好奇吗?”叶梦色突然挑衅道。
李布衣被她看得浑身汗毛直竖,忙得严肃起来,“这时候追过去,她必然不会听我们说什么。再说,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赖兄和嫣老板该担心了。”
“对了,还没买药呢!”
“我想赖兄的药估计都熬好了。”
“我们俩怎么这么不靠谱?”
“就是这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