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城第一场春雨来的时候，是一个朦胧的清晨。这场雨已经酝酿了好些天，早起谋生的贩夫走卒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他们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讨生活。
这些人中的例外是一位少年，一位普通的少年，他从北城的城门飞奔而来，雨水不留情面地击打在他身上，他愤愤不平地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口中念念有词：“小爷准备了三天的油伞你不下，偏偏今天忘记的时候你风雨就来，这老天纯粹是要找我的难看啊！”
说话间，雨水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一不小心撞倒了一位挑着小菜的走卒，那人火冒三丈，这雨本就来得不顺他的意，这刚进城便被撞了个狗吃屎，小菜撒了一地。火气瞬间冒到了嗓门上，不吐不快。
“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老子，给我站住！”他跳将起来，从菜筐中抽出一把割菜刀，气势汹汹，怒目而视。那少年听得喊声，立住了飞奔的脚步，悠然转身。此时，一道闪电从天际而来，将那少年的脸盘照了个通亮，那走卒在闪电的照明之下并没有完全看清少年的脸，却感受到了锐利的眼神。之所以说是锐利，是因为他的眼神像一把刀，杀过人的刀，直透他的心房。
有过人命的刀剑之上总会带着一股杀气，而少年这回眸一瞟竟然让他感到心惊胆寒，这种感觉就像被当年臭名昭彰的灭门杀人犯看了一眼一样，那一眼之后，让他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而今天，他再次不幸地体会到了这样的眼神。他被眼神所吓，连退了三步。正想开口道歉，被旁人连忙捂住了嘴巴，将他拉到一旁。
随后，一声春雷咔嚓而至。少年消失在雨中。
“你不要命了，那是南城小爷，定海城的小霸王。”
“我只是想和他道个歉。”那人心有余悸，说话声都有些颤抖。他自不知少年是谁，只是被一个眼神所恫吓。
那少年只是转身瞪了那人一眼便转身离去，他的家在南城那口百年老井旁，门口有一棵抽芽的柳树。这条街被称为古井街，古井街陈家，现在只有一个人，陈小义。正是这名飞奔而来的少年。
陈小义站在自家门口，昨晚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关好了门的，就算这春风再肆无忌惮，也吹不开这厚重的大门吧。他蹙起的眉头突然伸展开来，脸上挂上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哥！”他大叫一声，冲了进去。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注意脚下的血迹，还有倒在一边的死尸。
是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算算日子，虽然比预计的时间早上了半年，但他相信一定是他回来了。这道门，除了他和自己，谁还敢不请自来？
他奔至小院，只见三人正围住两人，天还未明亮，又有雨水遮眼的缘故，陈小义看不清谁是他的哥哥。他兴高采烈地叫着哥哥，从五人中愉快地穿梭查看，是不是那个日思夜想的脸孔。
都不是，他还是有些不信，喊着哥哥，将家里的所有房间搜查了一遍，整间大宅都飘荡着那一声声有力短促的喊声。喊声渐渐变得绵软无力，夹带着失望。
从陈小义进门开始，院落的五人都蒙圈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像是魔障了的陈小义，忘记了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即将结束的你死我活的搏斗。
陈小义失望地再次出现在五人面前，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为首的一名持刀好手反问道。
“你们未请而入，还问我是谁？”
“原来是此家主人，不知高姓？”
“和他废什么话，不过是顺手多宰一个毛孩罢了！”另一持刀者凶狠地亮亮手中带血的钢刀，正欲上前一步解决陈小义，却被为首的拦了下来。他是比较镇定的，他细想了一下，回忆起街头的那口古井，还有那棵柳树，心中微微一颤，心想：不会这么倒霉是他吧？
“哦，那请你顺手来宰宰看！”陈小义负手而立，眼神中透着不屑，还有浓浓地杀意。他那和蔼可亲的哥哥就曾说过，他的眼神很冷，总是不经意间露出让人胆寒的杀意。而这下，杀意尤为明显。
“不敢不敢，是手下不知深浅，说错了话，还请陈小爷不要计较！”为首那人说罢，回手就给了刚才乱吠的手下一个耳刮子。
“定海帮的四当家还算有些眼力，不过，不知四当家清晨造访，在我宅中杀人见血，是想要如何？”
“纯属误会，小弟也不知道这是陈小爷的家宅，不然也不会擅闯宝地。不过，此二人乃我定海帮必击杀之人，还请陈小爷行个方便，事后，定海帮定然送上五千两白银，以报陈小爷方便之恩。”开口的正是定海帮四当家，周痕。
要说原先定海帮杀人向来是随心所欲，除了不敢在城主府杀人外，整个定海城无论是哪里，杀三俩人那是说杀就杀了，就算事后官府追究也自有人顶罪。可现在杀两个人还要送上五千两白银，周痕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手下却受不了这样的气，那二人心想：这还是不是定海帮的天下了，杀个人什么时候还要看人脸色了？周痕看出二人蠢蠢欲动，回手每人一耳刮子，将二人彻底抽了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周痕回忆起四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那晚的夜色有些灰暗，但是晓东街上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红楼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周痕暗中跟踪十七大盗已经好几天了，只要定海帮外请的高手一到，定然要一雪几天前的耻辱。
不想，周痕却亲眼目睹陈小义一拳将十七大盗的老二打死，陈小义的哥哥陈小刀更是在举手投足间将十七大盗的剩余十六人尽皆制服。要知道，当时从北方流窜至定海城的十七大盗在城中作案五起，甚至“盗”走了定海帮的镇帮之宝，打伤打死数人，虽然那次定海帮的帮主远在南海，但其余当家却悉数在场，却无一人是十七大盗的对手。
当时不仅官府发了悬赏令，连定海帮也发了追杀令，赏金是官府的三倍，达黄金万两。不想，十七大盗竟然在闹市撞在了南归的陈家兄弟手上。据说陈小义一拳打死老二的时候才十一岁，虽说当时的老二在陈小刀的手上已然受了重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受了重伤的十七大盗的老二也不是说能打死就打死的，最少周痕清楚，他做不到。最最让周痕胆战心惊的是陈小义一拳打死老二时，他一脸的冷漠，老二满眼的不可思议和愤恨在他眼中无足轻重，人命在他手上犹如草芥。
陈小刀功力深不可测让人佩服，陈小义冷血无情让人心胆俱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定海帮密切关注两兄弟的动向，毕竟突然出现的高手对定海帮的势力存在不可预知的威胁，按惯例，遇到不可控的外来因素，定海帮向来是既来之则除之，不过此次陈家兄弟实力无法估测，最少是能比肩穆帮主的高手，因此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月后，陈小刀找上了定海帮，与帮主单独见面之后，定海帮撤出了在南城的势力，只在东西北三城区活动。
结果一目了然，陈家兄弟定然有让帮主穆先生顾及的人和事，不然也不会主动放弃南城产业，甚至都没有和众家兄弟协商，也没有说想个对策，毕竟这些年栽在定海帮的高手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定海帮几位当家对帮主的决定有所怀疑，但终究还是不敢违拗穆帮主。周痕不像另几位当家仅有孔武之力，他向来能察言观色洞悉人事，帮主与陈小刀会面让他记忆犹新。那天，穆帮主的脸色很凝重，就算是定海帮端掉渔帮的前夜也不见他脸色有一丝凝重。这一细思，周痕不由得对陈家兄弟感了兴趣。在他几次三番向帮主打听陈家兄弟之后，只记得穆帮主说的这样一句话：好奇害死猫。
自此以后，周痕再没打听陈家兄弟的来历。甚至有一次劝阻了两位想对陈家兄弟出手的当家，当他苦口婆心地给他们分析了陈家兄弟之后，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陈小刀定然有一个庞大到他们惹不起的靠山。后来，陈家与定海帮相安无事多年。
不成想，今天却无巧不巧竟然误入了陈家大门，也难怪说他们闹了这么大动静也没有人出来多管闲事，想来怕是一间空宅。因为一路上不少兄弟折在了对方手上，让周痕怒火中烧，没有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要知道，原先他可是经常在陈家门口转悠的呀！
“五千两，恩，你定海帮还算有些诚意。”
“多谢陈小爷行方便。”周痕抱拳谢道。
“这位小哥，我出一万两黄金保我二人性命。”斜躺在地上的是一位老者，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左胸一直延伸到右腹，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失血过多，嘴角已经有些发白。
春雨渐停，天色也开始放亮。雨珠顺着头发和脸颊漱漱而落，刀刃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难见踪迹。众人身上开始因为体热散发出淡淡的蒸汽。
陈小义眉眼一转，仔细打量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头，以及搀扶着老头的少女，两柄长剑散落在旁。因为雨水的缘故，少女的鬓发紧贴着脸颊，两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在陈小义身上打量。她怎么也想不到追杀他们的人竟然对眼前和她年级相仿的少年有所忌惮。她自然不懂讨好拉拢可能会救他们一命，她眼中只有好奇。
“一万两黄金？”陈小义大惊，说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捎带着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身子站得笔直，轻轻弯腰道：“老爷子，你好，我叫陈小义，请多关照。”
场面突然陷入了尴尬，众人被陈小义突如其来的礼貌搞得不知所以。
“陈小爷，这……”周痕率先开口道。要是陈小义真要管这闲事，他还真不好拿主意。
“这小子呆头呆脑的，爷爷，他能救我们？”那少女轻蔑地瞟了一眼陈小义道。
“住嘴，快给这位小哥道歉。”那老者眼看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想自己没有脑子的孙女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果然还是无知者愚蠢啊！少女看不出子丑寅卯，他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没有一点眼力劲？
那少女见爷爷在说这句话之前已经气若游丝，话中又带着怒气，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少女不敢多话，随即向陈小义道歉。
“老爷子，看来你有钱得很呐。保你的命呢我却没有这个本事，毕竟我大哥交代了不可与定海帮交恶，大哥的话我是必须要听的。你们两孙女不请自来，在我家里杀了人，脏了我的墙和地，这账是要算一算的，这样吧，五千两银子吧，细的我也算不来，这算是给我的一点补偿吧。”
“这位小哥，五千两好说，要是能保住我二人，这五千两的补偿之外，再加一万两黄金。”
陈小义低头沉思，来回踱步，想是在权衡利弊，这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就算他在南城收取一年的照管费也没有这么多钱。
“四当家，这两人你们非杀不克？”
“非杀不可！”
陈小义陷入了两难之地，救不救人的是在其次，这万两黄金可是唾手可得，虽说大哥交代不能和定海帮对着干，但毕竟重利在前，不由得他不心动。
即将到手的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可不能这么随意让它溜走，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陈小义心中的算盘打得飞起，想着金灿灿亮晃晃的金银就浑身舒坦。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孤寂的日子变得心旷神怡。
时间在流逝，天空撒下一片淡淡的初阳，众人身上的水汽蒸发得更快了，像是修炼了极其厉害的功法，达到内劲外放的高深境界。
“有了！”陈小义轻喝一声，接着道：“四当家，你们定海帮的面子我不能不给，毕竟友好相处是我大哥留下的准则，要杀这二人，我是一句闲话也没有。但是这两孙女无巧不巧入了我陈家大门，在我陈家杀人那是不允许的，当然，门旁那两人杀已经杀了，也就算了，老爷子杀的人，这该认吧？”陈小义笑呵呵地看向受伤的老者。
“认，当然认！”老者弱弱说道。
“人是你杀的，死在我家里，这对我的身心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这要是闹个鬼的，我如何承受得了，就算世间无鬼，我半夜睡觉的时候总会想起屋外的死人，这怕是要彻夜不眠了，五千两的损失不多吧？”
“不多，不多……”老者尴尬一笑，心中不由得一惊，行走江湖几十年，今天难道要被这么个毛头小子敲了竹竿？
“你，你，你这是敲诈！”那少女虽然蠢顿，但也听出陈小义的意思，气得怒指眼前这趁人之危的小人。
“老爷子，我这是在敲诈吗？”
老者淡淡一笑，嘴上道：“小哥句句入情入理，合理之极，哪里是敲诈！”心中却想此子还真够无耻的，敲竹杠还敲得正义凛然理直气壮！
“不是就好。四当家，虽说死的是你的人，毕竟是你们不请自入，坏了我陈家的规矩，你请看看门口那‘非请勿入’的牌子，大哥曾经说过，非请而入者，杀之。”陈小义将最后这一句说得沉重。周痕心中一颤，骇然失色。
陈小刀当然没有说过什么非请而入者杀之的鬼话，那都是陈小义瞎掰震慑周痕的。
“这……”
“不过，我没有大哥那么不通人情，我们这几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杀人，不过这损失嘛……”
原先周痕还以为这次触了陈小义的逆鳞，但听得他这么信口胡言东拉西扯，哪里不能听不出这是在敲他的竹竿。想明白此节，顿时松了口气，急忙道：“损失嘛，起码也得五千两，要是真让陈小爷睡不能寐损失可就不是五千两的事了。这钱，有理有据，该给，等会儿，就给您送到府上。”
老者眉头一皱，顿时明白陈小义是要两边通吃啊，眼前这小子脑子转得很麻利呀。
“不过嘛，四当家，这两人即已在我陈家，要在陈家杀了，恐怕不妥！”
“这倒是，我立马将二人带走，找个僻静稳妥之地杀了！”周痕生怕陈小义中间又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赶紧就坡下驴，想堵了陈小义后面的话。话刚完，连忙示意手下带走老者和少女。他连使两次眼色，他的两个手下面面相觑，竟然无法理会老大的用意。
原来，两人竟然是被眼前少女的美色所迷惑，完全没有接收到老大的命令。也难怪，现在天色已明，那少女的轮廓已然清晰起来，果然是个美人呢。不仅因为美貌，还因春雨湿了她的衣物，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这二人不由得看得热血沸腾。
“还不带走！”周痕沉声道。他心中早已破口大骂，这次出门办事怎么会带了这两个不争气的草包！
“等等！”陈小义拦住提刀上前的两人。
“陈小爷，您这是……”
“四当家，他二人进了我家门，自然算是客，要我把客人交出去，这要传出去谁还敢踏我陈家大门？”
“那要如何？”周痕面色一沉，心中早将陈小义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样，只要不在陈家，他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你是杀是刮随听君便。”
“你是非要保他们了？陈家小少爷，别忘了，这里是定海城，是定海帮的定海城！”
“四帮主误会了，他们只要踏出陈家大门，你想怎么办都好，你也别担心，他们总不会一辈子赖在我家吧，再说他们住得起吗？”陈小义呵呵一笑，关门载客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周痕听出话外之意，明白陈小义这是要痛宰眼前两孙女啊！陈小义说得对，只要出了陈家大门，那还不是死人两个？无外乎早死晚死罢了。
“好，既然陈小爷发话，这面子得给，我们走，待会儿五千两银子自有人送来。”周痕提刀愤然离去，手下两人随即带着地上同伴尸体，退了出去。
老者见周痕退走，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松了下去。
“爷爷，他们真走了！”少女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给老者服下。
“老爷子，他们走了，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我们之间其他的账？”
“还有什么账可算，刚才不是答应给你五千两吗？”少女嘟哝着嘴说道，心中将眼前的小人鄙视一百遍。
“刚才五千两是老爷子未经允许在我家里杀人对我造成的补偿，而现在我救了你们，是不是有新的账算呢？”
“这位小哥说得对，只要小哥允许我爷孙俩在此小住时日，一万两黄金五千两白银双手奉上，这是两千两定金，这次出门在外没有带那么多银票，待老夫伤好之后，定然送上剩余银两。”
虽说款项没有一次付清有所遗憾，他也不想过多为难，谁会出门带这么多钱？
陈小义接过银票，说道：“好吧，院中屋舍，你们随便住，十日之内就不收你们住宿费了，十日之后，一日百两！恕不还价！”
“强盗！土匪！恶人！”少女开口骂道。陈小义也不在意，谁让她长得好看呢。
“放肆，还不感谢救命恩人！”老者喝骂道。少女也不回话更不道歉，这次出门也是够倒霉的，一路上英雄好汉一个也没见到，反而是遇上了一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与她外出远游的目的相去甚远。
“要是南城谁如此骂我，我定然打烂他的嘴，不过，你长得好看，我不与你计较！”陈小义说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臭流氓！”少女气不打一处来，想对陈小义出手，不成想刚才与敌人恶斗多时早已力竭，到了半途的玉手软了下来。
“有力气打我还是赶紧疗伤吧！”陈小义说罢，也不管俩爷孙的死活，自顾走开。
当陈小义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纯白色的长衫一尘不染，斜挎一个原色的书包，有模有样的走到老者休养的房间。
“你们就安心在此住下，只要不出大门，保你们无余！衣物和吃食待会儿我会让人送来，你们就安心养伤，小爷要去升华灵魂了！”
“哼，你的灵魂已经腐烂了，升华不了了！”少女现如今元气恢复不少，要不是前有爷爷交代的话，她早就抽出腰间软剑将陈小义刺了几个骷髅了。
“还不知少侠高姓大名？”老者开口问道。
“也就老爷子还懂些事，我叫陈小义！”
“陈小侠，老夫多谢救命之恩！”
“别别，我不是什么侠，我们之间只有买卖，没有感情！只要别忘了剩下的银两就好，我看你受伤不轻，还是少说话吧，待会儿我会请回春堂的大夫过来给你治伤！”陈小义还想调侃那少女几句，不想听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大名。
“陈小爷在吗？”
陈小义出了房门，两名精干的武者提着一个沉重的大木箱站在院中。
“我就是！”
“在下定海帮徐明，这是我帮补偿陈小爷的五千两白银，请陈小爷查收。”
“不用，抬到正厅吧！”陈小义指着正厅说道。徐明二人二话不说，提起银箱就往正厅走。
“等等。”陈小义拦下二人，打开箱子，从中取出几锭银子装在书袋里。还别说，周痕办事还是挺靠谱的，说待会儿送来就真的待会儿送来。陈小义喜欢和一言九鼎的人打交道。周痕差人送来的五千两白银让陈小义的心情大好。虽然他在门口看见了装备齐全的定海帮众，他还是礼貌性地向周痕躬身示意。
陈小义先到裁缝铺吩咐了张裁缝到家里给家里两人量衫做衣，再到再回楼订了一桌好菜，最后来到了回春堂请了大夫。出手就是百两的银锭，张裁缝和再回楼到是打死不接陈小义的银子，他也没有勉强，不要钱的好事他才不会假正经非要给钱。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躬身致谢。
他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人，通情达理，与人和善。
办完这些事，四城书院的课已经上了一半了，他慢悠悠地走进老夫子的课堂，一如既往地给老夫子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在最后一张课桌上。他的旁边还有一张空桌，那是杨不美的专属座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最后一个到书院，恐怕现在还留恋在床上。陈小义与她的不同则在于，陈小义是在堂上睡觉，而她则是在家里睡觉。
今天陈小义之所以到书院，完全是因为一个约定。自从陈小刀走后，上书院这件事他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陈小刀说的读书是为了升华灵魂的话让他产生了怀疑，读书分明是在禁锢他的灵魂，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看见书就犯困？不过有时候他又觉得大哥所言非虚，他发现在书院课桌上做的梦要比在床上做的梦高深诡异，层次和境界都相差甚远，难道这就是灵魂的升华？
陈小义的灵魂已经升华到一半的时候，啪地一声响将他飞升到一半的灵魂给惊回了原地。他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这是魔女杨不美大驾已到了。
“你来早了！”陈小义懒洋洋地道。
“这不是怕错过陈扒皮和罗大少的对决嘛！”杨不美意味深长地一笑。
杨不美其实并非不美，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思，打的是哪种算盘？出生就希望自己女儿不美的，天下虽然很大，但这样的父母却仅此一对。
可能因为名字的影响，杨不美少了少女的温婉楚人，少了可爱矜持，多了男子的英气和豪迈，在学院里横行无忌，逃课打架，抢劫同学，捉弄老师……能完美体现一个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那件事至今还被陈小义津津乐道。杨不美竟然和胡老夫子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将一本《唐诗选集》的内容换成了风靡一时的春宫图。那次，胡老夫子直接气背了过去。醒来之后，他和书院抗议要开除杨不美，如此不知廉耻的浪荡女子怎能亵渎了授业解惑的书院？
然而，胡老夫子并没有得偿所愿，第二天，杨不美照样出现在书院。他该清楚，杨家是书院最大的赞助者，就算杨不美把书院闹个底朝天也会安然无事，最多书院只会让杨家加大赞助力度罢了。自此，老夫子再没正眼瞧过她一眼。以前他还这样评价过杨不美：唯小人与此女子难教也。现在，他一句话也懒得说了。杨不美被彻底放弃了，就像一开始就放弃了陈小义一样。
陈小义和杨不美是完全不同的人，陈小义在书院不争不抢礼貌待人，路遇老师躬身问好。除了上课老睡觉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恶劣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学院礼性拿得最好的一个，但是学院的诸多老师还是义无反顾地放弃了他。原因则是：陈小义是强盗是土匪，是斯文败类。每次学院的老师见到他恭敬礼貌的样子就心生厌恶，他们以正义之身和陈小义划清界限，他们耻于教授这样的学生，他们绝不为这样的学生授业解惑。所以他们还集体抗议要开除陈小义，甚至集体罢课。无奈院长竟然要放弃他们另觅贤人，他们只好妥协，重回书院。毕竟，定海城哪里还有比四城书院待遇要好的？
“魔女，你笑得很玩味呀，有什么内幕？”陈小义知道，杨不美笑的时候准没好事。
杨不美笑而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