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
昨朝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
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早回头。
古来阴骘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只听得一老僧念着诗从内院走来,声音虽是苍老,却显得中气十足,听上去就觉得境界极高。
“安录,金山寺和银华寺的恩怨早就了了,我佛门向来以论经为先,好勇斗狠,并非我等应当所为之事。”
“哦弥陀佛,弟子受教了。”安录和尚对着来僧行了个佛礼,恭敬的站到一边。
“今日我本不该出来,可终是听闻古人之后,贫僧佛法还浅薄得很,忍不住这七情六欲,只得无奈从心,出来看看。”
老僧已然跨过了洪福寺内院的门槛,就见他穿一身淡灰色粗布僧衣,手中一串不知道被带了多少年的佛珠隐隐散发出金光,慈眉善目,气质倒是和发明和尚有些类似,都是一样的超然物外,贴近自然。
“哦弥陀佛。”唐三藏也合掌弯腰道了个佛礼,疑惑问道:“老师傅所说故人之后,莫非是贫僧?”
老僧仔细端详了三藏一番,眼中倒是有着那么一丝欣赏。
直看得三藏浑身发毛,有一种自身全部都被看穿了的感觉,老僧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与你师傅是同一辈的僧人,如今他先我一步去了西天,在佛祖左右聆听教诲,倒是我,晚了他一步。我与他自幼便是认识,我佛教所说后代,便是传承了衣钵的徒弟,你说,你算不算是我的故人之后?”
“自然算是,想必师叔便是如今银华寺的方丈法觉大师了吧?”唐三藏都不用去看系统面板,师傅走后,如今这大唐境内这般的高僧,也就有这一位了,叫他一声师叔,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可这话一出,众多僧人就议论开了,按理说唐三藏是法明大师的弟子,辈分自然是高的,可是他的年龄和佛法,又远远不及如今大多的第二代僧人,只与第三代弟子相当,这一句师叔叫出口,那就是如今佛教的泰斗承认了他的辈分,日后所有第三代的僧人,都要叫他师叔了!
但令众僧万万没想到的是,唐三藏接下来的话,简直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见法觉和尚点头回应,唐三藏便道:“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讲法。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
轰隆!
这一言,更是如同巨石从高处砸落进入到平静的湖面一般,在这洪福寺内引出了轩然大波。无数在内院关注着前头事态发展的二代僧人再也坐不住了,全都冲了出来,一时间,这宝刹之内无比喧嚣。
这个金山寺走出来的小和尚,居然开口就是要秉承太宗皇榜之命,带领众僧进行这次水陆大会!真是好大的口气,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谁都知道,这次的水陆大会应该是由佛教泰斗银华寺方丈法觉大师主持,你们金山寺虽然在百年前的论经中胜出,可是你们如今已经破落成了什么样子了自己心里面没点儿数吗?
大明宫中……
唐王李世民带着自己的一群近臣看着前方一块透明法器,上面的画面,赫然是洪福寺的一幕。
“诸位以为这位三藏法师如何啊?”唐王淡淡开口,似乎没有情绪一般。
旁边的太监德全倒是知道皇帝的心思,但他不敢说,这种朝堂上的事情,皇帝一句话,兴许只是随意问问,兴许,是为了试探臣子的心思。
丞相萧禹最为耿直,并且如今的空门之事也是由他全权主持,立马出班奏道:“陛下,前隋暴虐,将真正有学问的高僧几乎都屠杀殆尽,如今大唐境内的这些个僧人,为了苟活,发展自己的寺院,都是一群欺上瞒下的家伙。臣于昨日已经查明,这银华寺的方丈,与地方官吏、士绅、豪强都有所勾结,哄骗善男信女的钱财,坐地分赃。微臣觉得,这法觉、安录等一干和尚,装的一幅悲天悯人的脸孔,被称作是我大唐的佛教宗师,实则却没有多少佛法教诲,背地里面干那些肮脏事情,倒是叫人恶心,应当逐出洪福寺,审理罪行,依法办事!”
“诸位卿家觉得如何啊?”唐王的眼睛眯了起来,虽说声音还是这么冷冷淡淡的,却是吓的旁边的德全把原本就弯着的身子又弯曲下去了几分。
殿内的诸多大臣再无一人敢说话。其中,身穿一身大红衣袍的江州刺史更是额头渗出微微细汗,又不敢动手去擦。无他,这些年江州打压金山寺,大力发展银华寺的行为,就是在他默许之下进行的。
这些年来,刺史收受了银华寺僧人的不少好处。在一开始的时候,在这江州刺史看来,这群和尚,可有可无的东西,哪个朝代不是大力打压?谁曾想,唐王去了地府一游,居然要开始大兴佛教。自己想要下那银华寺方丈的贼船,可仔细一清点,这些年来,收到的好处费,已然五千余两白银,而且自己的妻子还将之全部购置了土地房产,已然是下不来了!
众人无话,李世民便接着说道:“依朕看来,这个三藏法师倒是有几分真本事,就让他来主持这次水陆大会吧!朕乏了……”说完,便是转身离开。
这长安城中土地庙,原本住着的土地神已经无家可归了十多年,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小庙,会在十八年前住进观世音这么一尊大神,而且一住就是十八年!
今日,观音终于带着自己的徒弟木叉从土地庙中走出,只见那变化成一疥癞和尚的观音笑着对土地庙门口的石狮子说道:“这些年倒是打搅你了,进去吧,我们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土地欣喜万分,但看着观音和木叉越走越远,脸色又变得越来越差起来。你们是大神,可以住进我这小庙,可这是住了十八年啊!不说长安地贵,你们不给一点儿住宿费也就罢了,可是半句感谢,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给自己……这西天来的观世音菩萨,着实抠门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