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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燕归来

清儿……

又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她是华清派来报复他的,报复他对她的背叛,报复他夺了她傅家的江山,她的心,又弃之如草芥。只是华清,她却不晓得,放弃她,他伤的未必不如她深。

虽然时时告诫自己,眼前的是沈若水,并不是傅华清,但是只要对上她那黑白分明的笑眸,他便深深地怀疑了。

她,真的不是华清吗?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若水心中松了口气。

安全了吧?果然是天庆做了什么救了她么?脑子里来不及多想什么,便被那个强有力的身躯包裹住,一股暖流忽地传来,鼻子便不由自主地酸了。身子却忽地一软,失去知觉之前,她努力转身看着连锦年的脸。

是愧疚的吧?

我就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地晕厥过去,如何的脸色惨白,如何的虚弱。

连锦年,你会更加愧疚的吧,你会更加的疼惜我,相信我的吧?

醒来时候,已是在绵忆殿了。

那日的火势原是不大的,又只在前院烧着,后院竟是完好无损。如今连锦年又派了工匠赶修,不日便能恢复以前的面貌了。

昨日的事,原真的是天庆救了他。

天庆去找了连锦年,说那玉是前日里若水送与他的,前晚上自个一人无聊,溜去绵忆殿玩,不想路上遇见刺客,两人一直缠斗到绵忆殿,打烂了殿门前的宫灯,便走了水,却偏又大内侍卫赶来了,他心怕太后知道他深夜里还在宫中乱跑闯祸,便一闪身跑了,没想那玉却落下了。想来是那侍卫看走了眼,便以为是刺客身下掉下的了。

连锦年也正是信了这番话,才急急地赶到暗室来放了她出去。

“没想到这十一皇子倒是有些良心的。”福嬷嬷拉住若水干枯了的手,心疼得直流泪叹气,“只恼这该死的容妃,如此歹毒的心肠,竟想要了主子您的命!老身将来就是做了鬼,也不饶她!”

若水心中感动:“华清知道嬷嬷您心疼华清,只是今日之事倒也不一定是太后搞的鬼。上次有人给我下毒,咱们尚未找出元凶,拿了柳瑶顶罪。今后断不可以这样的,虽除了一个敌人,却不知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怕日后是如何死了都不知道。”

福嬷嬷闻言亦是正色地:“公主说的极是的。老奴已经交代了林侍卫,让他在这宫中暗暗地插下人手去查,怕是该有些眉目了。”

若水点头赞许,福嬷嬷不愧是宫中的老人,许多事毕竟想得周全。

也许,是母后的在天之灵派了嬷嬷来到自己的身边相助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连锦年到绵忆殿的次数却频繁起来了。白日里也常丢下国事,绕来绵忆殿瞧她。

怕是因为心中愧疚得很吧!

听说那日把昏厥的她从暗室里抱出之后,对着满堂的妃子,太后,皇后,董贵妃,贤妃皆在场的,他撂下了狠话:“今日之事,是误会也好,有人蓄意陷害也罢。朕也不愿再追究,但只此一次,若有人敢再犯的,朕灭她九族!”

倒唬得好些个又了贼心都霎时都白了脸。

“若不是连家祖传的房禁,我真的想留在你这过夜了。让那些人都看见,我就是宠你爱你,任她们暗里使劲去吧!”舒服地搂她在怀中,连锦年满足地低声喃喃。

若水心中倒是矛盾,酸酸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是想要他留在这过夜么?那岂不是要……

呸!

光想便已经红了脸。

傅华清,他是你的仇人!

若水怔怔地想,只是报仇的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待过了房禁,自个儿身子又无恙的话,怕是免不了要侍寝了吧?

该如何是好?

要让许太医来做个假么?

可是,自己的心中,竟也又些许的期待呢!

微微的,酸酸的,期待又抗拒的……

天啊!还是不要再想了吧!再过便是立春,太后也派人来说了,要带着正五品以上的妃子去玉岚山吃斋祈福,到时离了皇宫和连锦年,她倒真的要小心些才是!

“清儿……”后头又温热传来,呵得她的脖子痒痒,“想什么呢,竟已经红了耳根子。莫不是已经在想着给我生儿子了罢?”连锦年笑嘻嘻的,一双手竟不规矩地在若水小腹上游走起来!

“皇上!”若水连忙抽出身子,那片潮红早从耳后蔓延到了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连锦年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清儿……

便到了十五元宵。

自那日连锦年撂下狠话,这半个月来若水的日子倒也过得清净,宫中的人不晓得怀了什么心事,倒都不敢来了。

今晚过后,房禁就解除了,这会儿,那些女子该高兴坏了吧。

只是高兴之余又有担忧:这沈修华如此得宠,房禁之后皇上第一个临幸的,怕就是她了吧?

同样焦急的倒还有若水,林远和福嬷嬷三人。

“老身便是死了,也不能让那乱臣贼子玷污了公主的身子的,否则,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皇上皇后?”福嬷嬷甚是激动,紧拉住若水的手,勒得她生疼。

林远亦是满面暗沉。

只是他心中却知道,若水入宫为妃,哪有妃子不与皇帝圆房的?

自若水下决心留在宫中之时起,她心中亦明白这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只是,她居然发现她的心中有小小的期待!

傅华清,你简直……

无数次,她在心中痛骂自己;无数次,几乎要放弃了报仇的念头;无数次,她想若能杀死连蓉蓉与连锦年之中的一个便好了,自己便到地下陪伴父皇母后……只是,毕竟心有不甘。

“公主!”福嬷嬷急得跺脚,“公主玉体,万万要保得清白啊!”

“嬷嬷……”若水低声道,“华清现为连锦年的修华,哪有皇帝临幸妃嫔却遭拒绝的道理?华清早就下了决心,不论任何代价,必要为父皇母后报仇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

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些雨丝,随着风飘散进屋子里。

正无趣时,却有连锦年派了人送了红豆碧玉糕来。

见到来人时,若水倒吓了一跳,竟是原先在父皇身边侍候的莲花。

莲花见了若水,也真真地吓了一大跳。只是原先就听说了这沈修华长得和德馨公主极为相似的,何况正是圣宠隆恩,也不敢猜度。

“启禀沈修华,皇后娘娘宫中做了些红豆碧玉糕,皇上嘱咐奴婢送来些给修华尝尝。”恭敬地福身下拜。

若水摆手:“罢了,起身罢。替我说与皇上皇后,若水谢恩了。”

便遣了底下一个唤作秋菊的宫女送了出去——红蕊与绿萝皆为侍女,送一个宫女出去也是不合情的。

便坐下来尝了几口,倒是清香爽口,只是有些甜了。向来便不喜欢吃甜食的,也就放下了。

正这是,前头又报皇上驾到,便忙起身来,还未走出厅子,连锦年便带着他温润的笑进了门。

“臣妾参见皇上。”今日是房禁的最后一日,想来连锦年必是到贤妃处过夜,顺路来的。

便有双手扶住:“莫多礼了。身子不好,小心累着。”

当着众人的面,若水便红了双颊,这下却更惹得红蕊笑出声来。

若水羞得急忙瞪了一眼,那绿萝倒也识相,拉着红蕊便道:“你快与我去厨房看看,预备些茶果来!”说着两人便出了门去。

“那红豆糕味道如何?”连锦年笑意盈盈。

若水只淡淡道:“不过是一般的罢了,还劳烦皇上您特意遣了莲花送来。”

却是一阵沉默。

若水抬头,正对上连锦年那深深的两个漩涡,那么深,深不见底。嘴角却没了那温润的笑,爬上了一丝寒冷。

不由心中一阵惊慌,嘴上仍然强硬:“怎么,如今说皇后娘娘的糕点一般,皇上也心疼了么?”

连锦年仍不答话,嘴角却柔和了几分,微微地上扬着,随即绽放阳光般的笑。

“清儿……”恍惚中,双臂已环上了她的柔细腰肢,“清儿……”却说不出什么,只能低声轻喃。

却瞬间,有酸意涌上鼻尖。

“怎么了?”为什么在他的声音中,沉浸着那么深那么浓重的沉痛?

连锦年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紧了几分,那样的力道,仿佛要将她一辈子拥在怀中一般。

“天色已晚,皇上该去贤妃娘娘那儿了……”抑制着内心的惊慌,若水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话音未落,却有连锦年细密的吻温柔落下,在她光滑的颈脖,细腻如瓷的肌肤。

忽地身子一颤,有声音要冲口而出,却硬生生卡在喉咙中,只能发出轻微的低吟。

双手转动,连锦年将她的身子扳过,深情望住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正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轻微发红却不知所措。

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的惶恐竟渐渐平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乱的心跳。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如同漩涡般的眼睛。再一次无法自制地,迷失在那双眼眸之中。

这时,却有红蕊推门进来,这顽皮惯了的丫头也没看屋里的情况便喊:“启禀皇上,贤妃娘娘派了人来……”忽地噤了声,看见这暧昧一幕的她霎时红了脸,说话也结巴起来,“奴……奴婢……”羞得讲不出话,一咬唇便呼地跑了出去。

两人不禁噗嗤一笑。

“皇上真的该过去了罢?”若水试着将连锦年推开。

连锦年却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皇上……”却只有模糊的轻微声音。

“傻瓜,叫我锦年罢……”连锦年放开她的唇,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若水自是一愣。

锦年……

“今夜,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帝。”连锦年嘴角上扬,绽放最美的笑容,“我只是你的丈夫罢了,而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最爱……

清儿……

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开口却变成一声惊呼。

连锦年竟打横抱了她起来,几步上前,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温暖的榻上。

光滑的锦衾,带着塌下炭烧的温度,如微风般起来,却仿佛是不真实的一般,贴在肌肤上,即使隔着一层寝衣,亦激起她身上细微的栗粒,浑身竟有一种火热的感觉,伴着生生的羞涩,不断绵延袭来。

他手指微凉,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如同曾经千百次做过的一样,轻柔地摩挲着,眼中是迷离的爱意,不顾一切。

“皇……锦年……”若水心中惊起,急忙道,“宫中规矩,妃嫔第一夜侍寝,必需是在甘泉宫……”

连锦年皱眉,佯装生气:“你又忘了么,今夜我并不是什么皇帝,我只是一个丈夫,深爱着自己妻子的丈夫罢了……”

趁着若水发愣之际,他的唇又一次贴在她的唇上,霎时那滚烫的感觉忽地再次涌起,仿佛有烈火在他的胸腔燃烧。他的舌尖小心地探入她得樱唇,霸道地撬开她得贝齿,贪婪地品尝着那淡淡幽香,若水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迎合上去,小心地伸出她小小得舌尖。感觉到她得配合,他得心中一阵战栗的惊喜。

这才是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感觉罢?后宫中那些女子,无一不是把自己当作可以长保她们富贵的工具,可以让她们生下龙子凤孙,母凭子贵罢了。

便更加深情地去吻她,仿佛天地间,这一刻,至于他和她,只余这相爱的两人罢了。

不知不觉间,那件薄薄得寝衣已被他完全褪去,她感觉到锦衾微凉得温度,不禁将身子更加靠近了他一些,更伸出手去,替他解去腰间的锦带……

情不自禁地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若无闻的低呼,身子痛得几乎要裂开般,眼角竟溢出一滴泪,滚烫的,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他感觉到了她的痛楚,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乌黑秀发,温柔地拭去那一滴泪,却已冰凉。

渐渐地,竟只有一片迷蒙,渐深,渐远,渐无穷。

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若水睁开眼,却只觉浑身无力酸痛,骨架子都要散开了一般。

“公主,您可醒了。”守在一边的福嬷嬷见得她醒来,急忙上前,双手扶了若水坐起,却不忍看锦衾底下她赤裸的身子,别过头去暗自落泪。

才想起昨夜,自己已经侍了寝。

忽地便红了双颊,若水急忙扯了被子将自己如雪的双臂盖好,却不知如何说与嬷嬷,只能低头无语。

半日,福嬷嬷才缓过气来,握了若水的手叹道:“也罢了,早料到逃不过这一关。”只可恶那连家,夺了大昭的江山,又欺了公主的身子!只盼望公主千万别忘记了国仇家恨,早日报仇才好。

这样,也便对的起九泉之下的先皇了。

“今儿个一早,那逆贼去了之后,林侍卫便来过了。”忽地想起,福嬷嬷又小声道,“只是不方便进来,只在窗子外站了一站。”

忽然有些心虚,若水思忖了半日,才问道:“他可有说了什么?”

福嬷嬷叹气:“林侍卫对公主的心思,宫中人早便看出来了。只是公主不知罢了。如今这样……哎!”

若水心底却是无奈。

虽然从前不知,这段日子来林云如此帮她,她也隐隐地有了感觉。只是如今自己已身不由己,何况还有一个玉萱如此深爱着他……

正说着,却有红蕊推门而进——自上次绵忆殿失火后,若水便对绿萝有了戒心,平日里贴身的事都交予红蕊去做。好在这丫头虽年纪尚小,倒也极机灵的,虽不如绿萝做事恰当,却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主子您才醒了。时候已经不早,快梳洗了,去参拜皇后娘娘吧。去迟了,怕招人口舌。”

宫中规矩,新人侍寝的第二日一早便要去皇后处请安,如今已经是迟了,动作真需快些了。便忙着红蕊拿了衣物来,在福嬷嬷的服侍下穿了,又让绿萝进来给梳了个倒月髻,只插些许发饰,并一只样式普通的碧玉簪。

昨夜皇上破了房禁临幸她,如今怕是人人心中皆有怨气了,行事须低调些才好。

才出得门来,便迎面碰上了贤妃娘娘的轿子。

那雪雁眼尖,急忙地就上前行了个礼:“沈修华万福。”

“这不是妹妹么!”贤妃掀了帘子,笑靥如花,“是要去向皇后请安吧?怎么这时候才起来!待你走得过去,怕是娘娘要怪罪的,还是上本宫的轿子一起去了吧!”

若水心不疑惑,不知这贤妃心中是如何想法。

按理她该是恨自己才对的。

便也展颜福身:“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宫中规矩只有四品妃子以上的主子才得坐轿子,若水不敢越矩。”

贤妃倒沉了脸色:“这宫中规矩,本宫还要妹妹提醒不成。若妹妹真的是这般守规矩的人,怕如今该呆在自个儿屋里烤火才是,何须大雪天的跑了皇后那请安去!”

若水哑然,正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贤妃忽地又笑道:“看妹妹吓的,本宫不过和你开玩笑罢了。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莫说是轿子,怕是龙椅皇上要舍得分妹妹一半坐!”

若水心中一惊,看贤妃时,却见她笑容明亮,看不出有何不妥,也不好推辞,便半推半就地上了轿子。

一路上又絮絮地讲了些体己话,虽不真诚,倒不至于无趣,再无其他。

便到了皇后的坤明宫。

还未进大厅,便瞧见前头的院子里停下了好几顶软椅——四品以下的主子,出门只能坐这无盖的软椅,而不能坐轿子——积了不薄的一层雪,怕是一早便来请安的妃嫔们的椅子。

呵。若水心中冷笑,这些怕都是一早便得了消息,赶来看她这个让皇帝破了房禁临幸的新宠吧?

如此耐不住性子的,怕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进得大厅,便见皇后坐了上首,正瞧着一副字画出神;右下边坐了那董佩芳,正絮絮地和她左边的李双月说着些什么;对面的何琢言,正细细地品着一杯茶;还有玉萱,正朝大门这边张望着,瞧见了她们两人进得门来,急忙窘然地收了目光,直盯着脚上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瞅。

见得贤妃与若水进来,众人的目光忽地都聚集了过来。

皇后倒是面带微笑,一脸平和的样子,那何琢言也只是笑着,并不看出什么意思。其余的两人,那眼神仿佛都要喷出火来一般。

皇后轻哼一声,几人忙上前见礼: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

“见过沈妹妹。”

贤妃若水也向皇后行过礼,便各自坐下了。

“妹妹昨日睡得可好?”皇后和颜悦色地朝着若水道。

若水低头,两片红霞飞上脸颊:“很好,谢皇后娘娘关心。”

闻言,皇后便露出满意的神色,笑道:“该是本宫糊涂了。承恩雨露,又怎会睡得不好?”说罢,执扇掩了口,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董佩芳却道:“沈修华倒是睡得好了,怕是有的人却要一夜辗转无眠,独自泪垂红棉了罢。”

一句话说得贤妃忽地变了脸色,也只是一瞬间,便换上如花笑靥:“董妹妹这是在说谁呢?若是一夜未能承恩便要辗转无眠,怕是妹妹得请御医好好来瞧瞧妹妹这阵子来的失眠症了吧?”

那董佩芳正要再说什么,却被皇后打断:“只是昨夜是十五元宵,尚未过房禁,按规矩皇上是要在本宫或贤妃处就寝的。如今这般,本宫倒也不愿意追究,只是不知贤妃妹妹……”

贤妃冷笑:“皇后娘娘都不追究了,臣妾又怎会如此不知趣呢?如今沈修华是皇上的心肝,臣妾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皇后舒了一口气:“这便好了。沈修华,还不谢过娘娘大恩?”

若水忙起身:“臣妾谢过贤妃娘娘。”

贤妃嘴角是笑,眼神却冷如寒冰:“妹妹客气了。大家同侍皇上,只要把皇上好了,本宫是再无二话的。”

皇后闻言倒是喜逐颜笑,忙命侍女兰雀去后头库里拿出一套纯金打造的吉祥如意发饰来,送与若水。

若水心中一惊。虽然后宫女子尊贵不比寻常,但是这纯金的吉祥如意发饰却不是谁都能戴的,除了皇后,必定是育有皇子的妃子才能戴得的。

果然看见贤妃脸色突变,恨恨地看着那发饰不肯挪开视线。

心知皇后今日如此提携她是特意的要挫挫贤妃的锐气,想推辞又怕得罪皇后,便只能笑道:“这吉祥如意的发饰华贵无比,除了皇后娘娘便无人能戴的,臣妾若是要了来,也插不上头去,白白的浪费了。”

皇后会心一笑。

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看来必要好好的笼络她了,用来对付贤妃,必定是一枚好棋子。

便命兰雀换了一套红珊瑚的发饰来,若水便让绿萝收下了。

这时宫女上了新煮的梅香茶来,众人便就着新鲜的梅子尝了。

一丝清淡梅香若有似无,袅袅生气于茶盏之中。瞬时间,整个屋子都是那淡淡梅香。

忽地却听玉萱幽幽地说:“昨儿个臣妾路过那梨香宫前院的时候,似乎听见那宫中有人在哭泣似的,怕不是柳贵妃的怨魂吧?”

若水心中一跳,几乎要打翻手中的茶盏。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那贤妃大怒:“该打嘴的!什么柳贵妃?那贱人早被皇上下旨贬为庶民,诛了九族!”看来贤妃心中对柳瑶的怨恨还未消,提起便不由地生气恼怒。

皇后也是一脸不悦:“什么冤魂。那柳瑶歹毒心肠,给沈修华下毒,皇上处置她她还有怨不成么?”

玉萱被贤妃和皇后的反应下得不轻,一张小脸皱起,双目含泪:“臣妾知罪……只是宫里好些姐妹都说听到那梨香宫……”

“说起来,臣妾也听到了呢……”一边默不作声的何修容忽地出声,“如今细细想来,倒真的好像柳贵妃的声音……”

“够了!”贤妃大声喝道,“依你们的意思,是皇上冤枉了那贱人了?是沈修华陷害柳瑶了?”说着便看向若水,目光如炬。

若水心底一跳,惊慌得不行,脸色不由地发白,却还是勉强皱眉,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

“若水并未害过任何人……确是那柳瑶在松仁中下了毒,唤作万年哭的。这些都是许太医直接禀报给皇上的,若水又如何有机会作假?”只要一口咬定,除了那真正下毒的人,便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的。

董佩芳似是打定注意要和若水作对,冷笑道:“那可未必。谁晓得你是不是买通了那许太医……”

“董充华的想象力倒是丰富得很!”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外想起,座中人皆惊,急忙纷纷起身迎上前去。

“臣妾参见皇上。”

只有一个若水,忽地红了脸,起得身来却又讪讪地站在原地,踟蹰着要不要上前。

连锦年温柔的目光头来,嘴角似笑非笑。

一经触那目光,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的事,,若水羞得急忙低下头去,直把手中一条杏色的蝉丝罗帕绞得成了跟丝绳。忍不住抬眼偷瞄那连锦年,却正对上众人嫉恨的眼神,顿时尴尬地愣住,不知所措。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呢?才下了早朝,不用去御书房批奏折么?”倒是皇后笑吟吟地,示意蓝雀接下连锦年的披风。

连锦年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失态:“要去的。路过便进来看看。”

路过?

众人心中都明白,从锦阳殿到御书房并不能路过坤明宫的,皇上这路过到真的是“顺路”了!

脸上却都还是笑靥如花。

“皇上!”董佩芳娇嗔着粘上来,“您可好些日子没有去臣妾那儿了……”

那李双月也粘在一边:“皇上,臣妾娘家送了些皇上爱吃的甜糖酥饼,皇上有空可要过来坐坐……”

若水看那何琢言却是一副犹豫的样子,紧盯着连锦年,抿了唇不知该不该上前,玉萱却是一脸平淡,也不看那两人撒娇,却只看着窗外一株晚梅出神。至于皇后,却是一脸笑意,似乎是一个看着女儿们和父亲撒娇的母亲。

心中虽泛起浓浓的醋意满溢,却还是不由地猜想着这三人的心思。

玉萱心中有个林远她知道,可这何琢言和皇后……

早在女人堆里混惯了,习惯了左拥右抱了的连锦年,此时却窘然。

不晓得她看见自己身边有如此多的莺莺燕燕,心中是做何感想?他莫名地矛盾起来,既希望她会吃醋,却又害怕她伤心,不禁对这两人有些厌烦,急忙一把推开,讪讪地:“朕……还是先回御书房罢!”话毕也来不及说什么,只是急急地瞥了一眼那个娇柔的身影,抬脚便迈出了大厅。那侯德宝见了也措手不及,急忙抢过蓝雀手中的披风,追了出去。

“皇上……”董佩芳与李双月依然不死心地追到门口,见连锦年上了轿子走了,才悻悻地回身。

“今儿个皇上是怎么了?跟掉了魂似的……”董佩芳嘟囔着,一脸的委屈。

李双月看了一眼若水,也顾不上皇后在场,便刻薄地:“许是皇上怕咱们几个欺负了他的小心肝,特来瞧瞧的罢。妹妹,你也就被委屈了,皇后娘娘尚没说什么呢,哪有咱俩的话说。”

若水心中气结,倔强地:“李姐姐此话何意?”

“何意?”李双月走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贤妃身边,一脸同情的样子,“娘娘,您看看这沈修华,一朝得宠便飞上天去了……”

贤妃却只是喝了口茶,淡淡地笑。

“是呀,娘娘。您宽和,不和她计较。却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之术……”

“罢了!”皇后脸色似是爬上一丝怒意,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这些宫中的小女子!“本宫今日有些乏了,都回去吧。再三天便是立春,回去打点打点行装,陪太后上玉岚山进香去。”

话毕便由蓝雀扶了,款款进了后头。

众人闻言,便知道皇后恼了,再说无趣,便也纷纷告辞。

出得门来,却见绿萝已唤人回去给抬了一顶小软椅来,无需再和贤妃同坐轿子了。心中虽还对绿萝存有芥蒂,却不得不佩服她的机灵。不由报以一笑,那绿萝也大方地回以一笑,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妥。

若水心中不禁感叹,这后宫之中的女子为了生存,真真的把这笑里藏刀的功夫练到家了。

可怜了自己的母后,在这后宫之中苦心煎熬,得不到夫婿的疼爱的她,活得该比自己要辛苦得多吧?

纵有皇后之位又如何?

正要上软椅,却忽听旁边玉萱轻声道:“姐姐,你说,那柳瑶真的是死有余辜吗?”

若水猛地回头,却见她嘴角有一抹狞笑,在她回头的瞬间隐去,看得并不真切。再仔细看时,只有那单纯的笑,小心翼翼的眼神,似乎真的是害怕了一般。

心中不觉烦闷:“我又如何得知,这是都是皇上交代人去查办的。”说罢便匆忙喊了绿萝起轿走了。

身后的玉萱,嘴角微微上扬,眼神迷离。

沈若水,你是知道的罢?给你下毒的并不是那柳瑶。可是你却不知道,那万年哭,是我林玉萱的杰作。你不晓得,在我送给你的香包里,丝绢里,都下了那万年哭,毒已经不知不觉地全部渗入到你的身子里,在香包和丝绢上都未留下痕迹,所以那许太医查不出来。

此次你过早毒发,捡回一条性命。今后却未必有此等好运!

正值立春时候。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满山都已经没了冬日的萧瑟,嫩绿的一片,零零星星的杜鹃花苞点缀其间,如同若有似无的火星一般。

如同那夜被大火燃烧后的绵忆殿一般。

想起来,若水不禁有些头疼。仿佛这是一个预兆,这次出行并不会有什么好事。

玉岚山上的风景,她是早就看惯了的。

山上不比山下,即使是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它还是那一片郁郁葱葱。溪水还是潺潺地留着,鸟儿还是欢快地叫着,偶尔掠过碧蓝的天空飞过,在眼前留下一道黑色的美丽剪影,便又不见了。真仿佛仙境一般。

若人的生活,也可以如这山中一般的悠闲便好了。

记得当年,连锦年哄了她下山的时候,走的也正是这条大路,只是那时候已经是初夏,没有这漫山开的花朵,只有绿油油的叶子,偶然有一两片残瓣遗留在地,也是破碎得不成样子。

当时,他曾对她说,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要休且待青山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如今境况,难免落泪。

三千弱水,奈何你后宫佳丽三千。如今是石阶空伫立,旧时花已开,寒山一带伤心碧。

若水探出头去,远远望见太后的轿子已经在前面的山头。八人的大轿,大红的轿身,垂着烟霞色的纱幔,那四角挂的吉祥如意凤飞铃,叮叮当当清脆作响,便是这边也能听得若有似无的悦耳声音。

按例只有正四品妃子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独坐一顶轿子,只是如今皇帝对若水宠得紧,上次纵火事件之后撂下的狠话更让这宫中的人对她敬畏有加,那些看惯了风向的奴才便单独给她预备了顶轿子。

太后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也没发话,其他妃子也不好说什么,她便坐了。

按位份,应还有个德妃和淑媛宁氏排在她前头的,只是德妃身子一向较弱,那位淑媛最近又染了风寒,此次并没有跟了来。

跟在若水身边的便是红蕊和全福。自上次的事件之后,她对绿萝又警惕了几分。既然天庆说事情是太后的主意,那八成动手的是绿萝了。便遣了她同福嬷嬷一起坐了后头大侍女们坐的大轿子,让福嬷嬷留了心眼看住她。

远远的,她又看到走在太后轿子边的林远。玄色的侍卫服,锦冠玉带,自是有一股摄人的魄力。

连锦年生怕有人趁此次进香之机对若水下手,便派了林远来,明里说让他负责所有女眷的安全,实则是要他小心保护若水。

林远原就是绵忆殿的人,这其中的深意任谁都看得出。

“若不是连家规矩大,当家的妻妾都要陪同婆婆去进香,我真的想留了你下来。难得后宫清净,只有你我厮守。”连锦年从后头抱住她,轻轻地在她的耳上留下一个吻,直吻得她耳朵忽地发烫。

不禁偷偷去看了在后面轿子里的玉萱——她与董佩芳和苏素坐了一顶轿子,后头又容华叶莞尔,修容何琢言,修仪李双月三人坐了一顶。原是正五品九嫔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来,只是如今若水得宠,一向与玉萱交好的,贤妃又极喜欢她的,便也带了来——果然探着头,双眼脉脉含情地望住那边。

不禁叹气。

还好那苏素是自己人,董佩芳又是个没心机的,若水换了其他人看了,说不定就猜出什么来了。

虽曾想过要帮一帮她,和连锦年说了找个接口打发出去罢了,让她能得偿所愿。但又想起玉萱是林家放进宫中的棋子,若要撤了这枚棋子,也要和林家商量好才行。

何况,林远似乎对玉萱只有兄妹之情罢了。

走了有大半日,终是到了山顶的清风庵。

还是原先那个庵堂,只是漆黄的墙面有了些岁月的斑驳。出得门来迎接的那位主持,也并不是原来那位清慧师太了。

那师太给众位妃子行过礼后,便有几名清水秀气的小尼姑出来,领了各院的主子到自己的厢房去。

“听说原先那位德馨公主,也是极爱来这清风庵的。”忽地人群中有一个细细的声音。

若水心底惊了一惊,抬眼看去时,原来是那位修仪李双月。

好在这话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主意。众人之中,除了太后与皇后,知道连锦年与华清那段旧事的人并不多。

只是若水心中又留意了几分。

进得庵堂,却见前院的一片青松林已经被挖成了一个荷花池,满池的碧叶连连。

“为何……”忽地想起若水是没来过这玉岚山的,便改了口,“原去过的庵堂种的都是些翠竹青松,为何这里却种了荷花呢?”

“妹妹有所不知了。如今连家坐了天下,荷花又名莲,清风观是钦定的宫中女眷进香之地,自然是要种这荷花了。”董贵妃笑道,“妹妹进宫日子尚浅,难怪不知的了。”

“原是这样,妹妹受教了。”若水展颜,柔柔地福身。

连家江山,心中默念这四字,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之后的几日里,日子倒也过得平静。每日里不过早起陪着太后皇后等人在佛堂念半日的经,用过斋后便可以自己自由地休息或出去踏青,想来太后是轻易不敢动她了。

这便到了第三日的下午。

若水吃过斋饭正要去歇着时,却被贤妃叫住了。

“妹妹,本宫看近日天气倒好的,想出去走走,不知妹妹可否作陪?”笑吟吟地拉住她,贤妃语气倒也亲和。

若水遂展颜道:“若水岂有不从之理。”今日的天气倒也真的不错,不如出去走走,这么多人看见了时贤妃喊她出去的,谅这贤妃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贤妃妹妹与若水妹妹倒是感情好,只是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不然定要凑这个热闹的。”董贵妃笑意吟吟。

这个董贵妃,之前若水对之也不甚了解,只是听说董贵妃为人是极亲切没架子的,有时候刚进宫的奴才初见董贵妃与贤妃,不知身份的时候,倒都还以为贤妃的位份比董贵妃高,常常说错了嘴被罚。只是这董贵妃倒都不气恼追究的。

一旁却有苏素却几步小跑着来了,一张笑脸笑得桃花般灿烂明艳:“贤妃娘娘,让苏素也去吧。这些天在屋子里挺闷的,苏素也早想出去走走了。”

却见贤妃有明显的一愣,随即又笑道:“也好,人多也热闹些。只是姐妹之间散心聊天,下人带多了反而没趣,咱们就各带一名侍女,换了简单的衣衫去了,如何?”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便到厢房中换了衣衫。若水原想带了红蕊去,只是红蕊年纪尚小,若真有什么事断是不如绿萝机灵的。这绿萝虽是太后派来的,只是太后与贤妃也不和,怕是不会帮着贤妃的,便定了主意带绿萝去。

山中的景致倒是真的好,只是现在才正月时候,山下都还有些乍暖还寒,不用说山里里,自是有股寒气逼人。山道两边都种了大片的桃树,只是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只抽出了些嫩绿的叶子来,零零星星的。

不禁想起那是与连锦年在这片桃林中打闹时的场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罢了,逝去的再不能回来,还是不要去想了罢。

贤妃闲闲地欣赏这景致,一边又与若水说了些家常的话,倒似是真心的出来散心看景的。

“前些天妹妹被关进那唬人的暗室,可有吓着没有?”贤妃是一脸关切。那日原先她也不曾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如今关切地道来,倒也是不尴尬。“那屋子风水不好,潮湿得很,妹妹身子上可没有不妥吧?”

若水笑着摇摇头:“谢娘娘有心了。”许太医再三地检查过,身子并不大碍。只是这贤妃听闻这消息,怕是不怎么高兴的吧?

神色稍缓,贤妃又道:“妹妹可得注意些。咱女人家的身子不比那男子,原就娇贵些,受了湿寒落下病根,这辈子许就没什么指望了!”

说着又携起若水的手,放在自己肚上,嘴角是淡然不易察觉的冷笑:“妹妹你可摸摸,这肚子里可有个孩子呢。落下病根,可就没这福气了。宫里的女人,若是不能生了,和不能下蛋的母鸡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旁边却有苏素白了脸色,身子也有些晃起来。

若水赶紧上前扶住,心中又愧疚了几分。

贤妃连忙笑着打嘴道:“哎哟!都是姐姐嘴快,妹妹可别往心里去!那柳瑶也是个该死的,生前不积福,没落个好下场!好在妹妹你还有若水这么一个好姐姐,将来生的皇子,圣恩浩荡,必是能照应妹妹的。”

若水幽幽地:“都是我的错,才害了妹妹无辜受牵连。”

这贤妃话里话外的,说的不就是这个么?

苏素摇摇头,一张脸儿煞白,眼眶亦是泛红,只是低声地:“无事的,苏素自己福薄罢了,怨不得人。”

一边有雪雁嘴快:“苏婕妤这话可就不对了。苏婕妤出身高贵,两江总督的女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个福气的。就光凭这一点,怎能说苏婕妤福薄?”

贤妃亦道:“是啊,妹妹莫自怨自艾了。宫中太医是天底下最好的,有什么病不能治?再说,只要若水妹妹能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得了皇上的宠,还怕没有怀上龙子的机会么?”说着便看向若水。

若水的笑亦讪讪地。

心中是看准了她亦有女人的小肚鸡肠,不会真心地向皇帝推荐苏素么?

“妹妹只求能在宫中平安度日,不连累家人而已。”苏素红了脸,双眼翻了泪光,急急地拉住若水,似是要表明心迹。

若水心中了然,只是微微一笑。

走了不一会,贤妃便连连娇喘:“罢了罢了,想来本宫是老了,竟走不了许多路。如今这就累了!”

身边的雪雁便道:“娘娘,前面倒有个亭子,景致好,好歇息的。只是怕日久没人去,沾了灰尘。待奴婢先和绿萝前去打扫,娘娘们慢慢走去,正好歇息!”

贤妃笑道:“好个机灵的丫头,本宫没白疼你。去罢。”

雪雁得了令,便拉着绿萝要一起去。

绿萝忙推辞:“不好吧,主子在这边……”

贤妃却道:“怎么,如今本宫的事也请不动你了么?你主子这边自然有佩环伺候着,你担心个什么?难不成你不相信佩环的能力不成?”

话已至此,绿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了去了。

剩下便是三人并了苏素的侍女佩环。

四人闲闲地走着,忽地贤妃往前一指道:“苏妹妹你看,那怕是山兔吧?”

苏素连忙看去,果然是一只灰色的山兔子,正蹲在草丛里吃草。

“呀!真的是!佩环,快与我捉了去!”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阴霾,满溢着孩子气的天真。

佩环连忙应声去了。苏素也几步上前,伸着脖子张望着,一边又冲若水招手:“姐姐,你快来看,真的是山兔子!和原先我在家中养的白兔不一样的!”

若水心中好笑。这个素儿,就是做了皇后,怕也改不了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一只山兔子,便嚷嚷得什么似的。正欲上前笑她几句,却听后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竟是贤妃,不知何时滑落了山谷!

于空旷的山谷中,这一身尖叫格外的刺耳,久久回荡不绝。时隔多日之后,贤妃惨死在她面前的时候,若水曾也软过心肠,想着放她一条生路,只是忽地想起这一声惨叫,凄厉之中又带有绝望的愤恨,拼死一搏的不顾一切,让她心悸不已,只能斩草除根。

“啊——”

漆黑的夜里,有女人的惨叫回荡在这漆黑空荡的上空。

屋外是围着的是一群衣着华贵的女人,个个脸上都带着亦真亦假的焦急。

“沈姐姐,你就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贤妃娘娘怎么会失足摔下去呢?”董佩芳一脸的关切,在旁边絮絮地。

若水只是抿紧了嘴,脸上是担忧的神色。

为何会摔下去,她真的是不知道……

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虽然贤妃失足与她无关,但是毕竟是她没有照顾好,若有个闪失,真的会愧疚一辈子。

不一会儿,便有御医慌张地跑出,声嘶力竭,惊恐不已——

“启禀太后,罪臣该死,贤妃娘娘小产了!”

如平地惊雷般的,周围忽地炸开了锅。

“老天爷!怎么会这样,好好得出去走走,怎么走没了孩子!”太后是一脸的心疼与怒气,“沈修华,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水心中慌乱,忽地听见太后喊她,一时失了主意,结巴道:“臣妾不知……我在看着素儿……娘娘就……”

“沈修华为何如此慌张,难不成贤妃娘娘的意外与沈修华有光?”董佩芳在一边冷冷出声。

一边的夏芙吓白了脸,急忙拉扯她的袖子:“姐姐,你别乱说话啊!”

“我紧张,不过是因为……我害怕……”若水几乎要哭出声来。

在外流浪了有一年,死人也见过一些,却大多是饿死冻死的人,从没见过想贤妃这样流看这样多的血,大片大片的,直比那满山的映山红还要鲜艳。

董佩芳不屑地冷哼。

“沈姐姐手中,都有柳瑶一条人命了,如今不过是个未出生的胎儿,就怕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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