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孩子们都不爱出门。村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了东家长李家短的吵架声,也没有了小孩子们呼喝声。
孙家的道童们被抓在客厅来回的练字、背药方、画符,学习最好的几个,可以使用几小时那几台连上网的电脑。
小白都快郁闷死了。出不了门,上不了山,还要被撸毛!感觉自己快秃了。
孙幺药也郁闷。温室的活太多,总是忙不过来,感觉比夏天还累。不知道能否说服周宝田两兄弟来帮他打工。
周宝田家今年冬天有三个大棚,侍弄得精心,长得都不错,应该能赶上过年卖个好价钱。
孙家的玻璃温室就更好了。第一茬西红柿已经熟了,自己吃不完,摘了一些送给比较亲近的几家,有多的就输液瓶做了番茄罐头放了起来。这东西密封好了能放好久,可以留着没菜的时候吃。
为了防止麦克白越长越胖,孙妙应特批了每人轮流领着它进山溜达两小时。虽然冬天山里小动物不多,耐不住小白的狗鼻子特别管用,每天都能解决肉食。让孙妙应看这只掉毛狗的眼神都欣慰了许多。
周宝田十分眼馋大肥狗。他要是也有这么一只狗就好了!不行,不好,他爸他妈才舍不得给狗吃肉呢,哪怕它天天往家叼狍子!
周宝田总爱来孙家,用电脑上网,顺便帮孙幺药干点活。孙家的伙食飘香,总算引起了村里人的连锁反应,周宝田说:“刚三炮哥去我家了,说张宽他们弄了一把猎枪,想找人去山里打野猪,问我哥去不去。”
孙幺药皱了皱眉:“人多吗?”
周宝田说:“不少吧,张家沟子就有一二十个了,还从赵家沟子和咱们村找人了。”
孙幺药说:“别去了,山里冷着呢,穿少了冻得慌,穿多了跑不动,你家又不缺野猪肉吃。”
周宝田点点头:“我爸我妈都不让我哥去,说要去也跟着小药哥去。”
孙幺药说:“行,等开春暖和了带你俩一起去。”山里要是不危险的话。
而且这兄弟俩嘴都严实的很,有些事全根叔老两口都问不出来。比如上次孙幺药逮野猪那回,周三炮吹得狠没人信他说的,有那追着周宝刚问的,周宝刚不管谁问,就闷声闷语一句话:“拿棍子使劲一砸,腿就折了。”
周宝田高兴极了。小药哥终于要带他进山了,太好了!
孙幺药又说:“怎么都没人找我打野猪呢?”
周宝田说:“怎么找,那明摆着占你便宜呢,哪能那么办事儿呢!”
孙幺药笑了笑。即使这么小的村子,弯弯绕绕也挺多的。这些人情来往,说真的,他还真有些吃力。
没两天,打野猪的人进山了。
孙幺药远远地看了看,呼啦啦二三十个人,都是青壮,问题应该不大,最多白跑一趟罢了。
进山的人过了两天才出来,野猪没打着,野鸡兔子倒是抓了一些,还打到一只狍子。不过,东西他们也没来得及分,才出山就被抓了,猎枪和打来的野味都被没收了。
张宽兄弟几个带头的每人被罚了三百块钱,在他们村子里跳着脚骂了好几天。他们是被人举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周三炮也被罚了一百块钱,窝火坏了,在孙幺药家骂骂咧咧好半天,茶水喝了两大杯。一百块钱呢,能买好大一块肉,他们家都多少日子没割肉吃了啊!
孙幺药也不搭话,只顾着给金宝妈煮药膳。
煮好后问周三炮:“猪肝汤,补血的,炮哥来一碗不?”
闻着那股子药味儿,周三炮脸都绿了。他们家老头子吃过一个月孙幺药煮的药膳,之后愣是整整半年都吃不下肉,见着荤腥就犯恶心。
“不,我不来了,我得回去泡豆子了!”周三炮撒腿就跑。
没多久,周金宝来了,小心翼翼端了药膳回家。
金宝妈面不改色吃完整碗说不好什么味儿的猪肝,汤也喝得干干净净,最后碗里一点汤汁也拿馒头蹭着吃掉了。
周金宝看着他妈,说:“妈,你和小药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手腕扭伤需要吃人参吗?上次小药哥切人参片的时候他都看到了!
金宝妈沉默许久,到底不愿意骗他儿子,点点头,说道:“你孙叔说我累狠了,得好好调养。”
周金宝爬到炕上,抱着他妈的腰,脑袋扎在他妈肩膀上,不吭声了。
金宝妈摸摸儿子头发,说:“好饭好药养了一个冬天,已经大好了。孙叔的人情,你好好记着,以后毕了业好好还,别学你姐。”
周金宝生气极了:“我没有姐,她不是我姐,我只有妈!妈,你跟他离婚吧!”
金宝妈说:“离,等明年你高考完我就离,我们娘俩离了这地方,你上大学,妈租房子找小工陪着你。”
“妈!”周金宝抱着他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金宝妈从不在儿子面前掉一滴泪,笑着把儿子推开:“哭啥,多大了,不怕丢人!早上你舅偷着送来一块牛肉,你切一半儿给孙叔拿去。”
“哎!”周金宝答应一声,在牛肉上比划半晌,切了一大半包了起来。剩下的留着过年包饺子,还有那么多,他们娘俩足够了。
那块牛肉足有四五斤,孙妙应没推辞,全都收下了。
周宝田正在帮孙幺药清羊圈,等人走了,说:“我以为叔肯定不要的。”
孙幺药笑笑:“为什么不要?牛肉多好吃啊,等我做了牛肉酱你尝尝,这东西好吃又禁放,带去学校下饭吃最好不过了。”
周宝田抓着后脑勺直笑。就说呢,孙大夫怎么可能让人空手回去,他都没空过手呢!
腊月二十,李建白来了,脸色很不好,左手腕上还裹着纱布。
孙幺药低头看着碍眼的白纱布,三两下扯掉,微微有些惊讶:“手筋居然被人挑了!”
李建白沉默半晌,说:“我太弱了。”
孙幺药摸了摸,说:“接得还不错,养一养就好了。”
李建白说:“养筋动骨一百天,我是来养伤的。”
又强调一下:“一百天!”
孙幺药挑眉。以前半死不活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急着养伤,相比之下,现在的只是小伤吧!
李建白说:“若不是沈东及时用出小孙飞刀,我整只手就都没了。”
孙幺药:“……”所以李长官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学刀吗?
李建白期待地看着孙幺药。
孙幺药果断拒绝:“柳叶刀不适合你,那么猥琐的偷袭方式更适合逗比。”
李建白默默地看着对面的逗比师父。
孙幺药想起父亲孙妙应的吩咐,仔仔细细打量李建白一遍,说:“等你的手养好一些再说。”他家的大师兄估计能上岗了。
于是,李长官就希望满满的留下来,等着那个“再说”了。
李建白冲麦克白勾勾手指:“肥狗,过来!”
麦克白转个身,拿屁股对着它爹。小白是有名字的,小白才不叫肥狗,小白叫小白!
李建白踹了肥狗一脚。
这时,孙幺药把午饭端了出来。
麦克白冲着一阵乱叫:“汪汪汪,汪汪汪!”坏医生,小白被欺负了!
李建白冷冷地看着那只肥狗,故意曲解道:“不吃是不饿,饿上两天就好了。吃上几顿饱饭就忘记扒树皮啃草根的日子了,麦克白,你废了。”
麦克白被骂傻了,呆呆地蹲在那里看着它前战友。
孙幺药看不过去,说道:“李长官,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军犬麦克白已经退役了。现在你面前的,是我的看家狗,孙小白。别以为你叫大白,就可以教训我的小白!”
李建白:“……”孙医生,最后一句完全可以不加。
麦克白忧伤地看了它曾经的战友大白哥一眼,又看一眼孙幺药,默默跑到墙角钻进狗窝玩忧郁去了。
孙幺药诚恳的说:“我们小白心灵很脆弱的,看,绝食了。”
李建白:“……”都被你惯的。吊起来小鞭子一天照着三顿饭抽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吃完饭,孙幺药马上就给李建白换了一次药,还拿了珍藏的药油给做了一次手部穴位按摩。
李建白觉得整只手臂都热乎乎的,手筋被挑的地方也痛得厉害,好歹忍着没哼出来。
孙幺药用力一捏李建白指尖,说:“你末梢神经都坏死了吗?按理说现在应该很疼啊,好歹吱一声来听听啊!”
李建白咬牙切齿:“吱。”混蛋快别捏了,好疼!
孙幺药说:“好吧,你不用吱声了,就这样吧!先用几天药,之后就颠大勺做恢复训练吧!”
李建白:“……”颠大勺和恢复训练究竟有什么关系?
孙幺药料理完没手的,就在客厅窗口支起烤架烤起肉来。
拿小刀子划了细细密密的小口子腌了好几天的羊腿,孜然粉一撒香味就出来了。别说小白在狗窝里忧郁不下去了,就连原本不屑一顾的小白它前战友都有些坐不住了。
孙幺药一边翻烤着羊腿一边串了几串鹿肉。鹿是公鹿,似乎也不是很年轻,男人吃起来,有些补。
烤好后孙幺药只吃了一串鹿肉切了一块羊腿肉就放下了。
李建白只吃了两口羊肉,把剩下几串鹿肉都吃掉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建白就有些坐不住了。
孙幺药默默一笑。叫你吃那么多!出去跑大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