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
孙家本来就远离村子,现在又被阻了路,孙家的道童们又是新来的,除了周奇老两口,也没相熟的。孩子们本身事就多,今天打架了,明天滚了一声泥,都不用出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孙家父子忙活的。
直到门被敲响。
“孙医生,今儿我家杀年猪,晌午过来吃杀猪菜啊!”周三炮人还没进门声音先进门。
“唉,这个好,炮哥猪心你给我留着,这几天上火呢!”孙幺药顶着一脸痘痘去给人开门。
周三炮看着孙幺药满脸疙瘩笑抽了:“行,给你留着,再给你个后腿,猪头要不要?”
孙幺药纠结了一下,道:“要,再给我家留十斤肉就行,无论肥瘦,家里孩子多。”吃杀猪菜啊,太好了!不管什么药,现在对于孙幺药都不顶用,小孩子太讨厌了!
算算日子,已经腊月二十二了,隔天就是小年,怪不得都已经开始杀年猪了。不知道今年还有没人往家里送肉,往年家里过年可是没买过猪肉的,村里很多人家杀了猪都会提三五斤来。猪头也是年年都有的,父亲爱吃,也会做。孙幺药也爱吃,却不喜欢有人往家里送猪头,因为猪毛都要由他负责清理。今年让葛元做!
孙妙应父子俩带着一群孩子,拎着一篮子大棚菜,一挂孩子们吃的零食,一囤酸菜和周三炮老子的药酒。开心的去吃不要钱的杀猪菜。
杀猪菜做的十分地道。
带来的菜也让主人家分外高兴。今冬的大棚菜果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价格愣是比往年贵上一倍还多。像周三炮,以做豆腐为生,每年也会种些白菜萝卜什么的,今年全都交代在雪灾里了,连积酸菜的白菜都没有。而且受灾的地方广,即使白菜萝卜也很难买,更别说贵死人的大棚菜了。家里有大棚的,还指着今年的好价钱多攒几个钱呢,就更舍不得吃了。
周三炮媳妇把孙家带过去的菜篮子藏到了婆婆屋子里,生怕一个不着眼被院子里乱跑的几个孩子给祸祸掉。
周三炮的老子年轻时拼的狠了,落下一双老寒腿,严重的很,是孙幺药养父给调养过来的,近几年的药酒却都是孙幺药给炮制的。孙妙应在屋子里给他看腿,叮嘱他保养事项,悄悄的跟他交代,明年可别卖粮。周三炮老爹不傻,想到前些日子孙家来的道士,又想起那三个玻璃大棚,和那群小道童,心里阵阵发寒。
吃完饭,周三炮老爹拎着周三炮,一起去了村长家打听消息。
孙妙应回了家,猪心切块,加一把药材,放炉子上慢慢炖。猪心炖上,让孙幺药和葛元揉面。孙妙应又切了肉,连肥带瘦剁成馅,泡干蘑菇,又洗了韭菜,白菜。调了几盆馅,准备包饺子。
揉面,擀饺子皮,都是技术活。家里半大小子,一顿能吃三四十个。三个人可忙不过来。把桌子往客厅一放,太小的赶去玻璃房,让周奇帮忙看着,其他几个全部上桌包饺子。父亲孙妙应的饺子包的很漂亮,花边的,一个个圆鼓鼓的诱人极了。再次就是孙幺药。第三是天天帮着烧火的小胖子—-龚宇烈。真是异军突起!
十斤肉,居然没包到上千,真是奢侈。拿了两竹帘给周奇老两口。其他人开始排排坐等饺子。
吃了一顿自己包的肉饺子,喝两碗猪心汤,饱饱的,暖暖的,大家伙一阵犯困,齐刷刷的就又钻被窝里去了。
同屋的孙幺药和葛元,睡的正香,被一阵挠门声惊醒了。
等等,挠门声。虽说他们家靠着山,可也没听说过山上有野兽。别说他了,就是全根叔他们那一辈人,记忆里山上最猛的就是野猪了,活了半辈子,连狼嚎都没听过一声。
野猪可不会挠门!
穿衣下床,孙幺药捞了一把菜刀出门,后面跟着拿了柴刀的葛元。两人就听大门外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有人!
敲门声三长两短,还挺有节奏的,只是他孙某人跟别人却没什么暗号约定。
孙幺药和葛元对望一眼,听见门外的声音。
“小孙先生,我是李建白。”门外说话的声音也小的很。
孙幺药犹豫了一会儿,把门打开了。他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天气这么冷,伤口只怕早就冻住了,能闹出这样的动静说明这人伤得不轻。而且这人身份复杂,孙幺药不想惹麻烦上身,家里还有一窝孩子。
不过,到底也算半个大夫,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还是把人拖了进来。
李建白被拖进门,那只一直守着他的大狗却低低叫了一声往后面跑去,时不时停下拿尾巴扫扫雪。居然还会收拾善后,狗也不简单。
李建白受的是枪伤,腰间一处,左肩一处,若不是伤口被冻住了,流血也能把人流死。
拾掇好伤员,孙幺药不情不愿的把人安顿在二楼自己房间里,葛元拿了抹布清理家中留下的痕迹。
这次是不能把人扔客厅里的。快过年了,几乎天天都有人过来送年货,人多眼杂,孙幺药可不想给村子招祸。他出门走了一趟。那条狗看上去是挺能干的,可也不能全都交给一条狗。
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李建白已经醒了。
孙幺药就更羡慕这人的好体质了。
“仇家?”孙幺药问。若是私人恩怨,拼着医德不要孙幺药也会把人扔出去。
“公事。”李建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孙幺药犹豫着。这家伙看上去好像人民公仆,赶走吧,自己良心过不去,留下吧,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李建白说:“不会连累村子,接应的人很快就到。”
被戳中小心思,孙幺药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去药房里给人配药。
没多久,跑回去善后的那条狗回来了,不声不响在外面挠门。
葛元打开大门,默默地看着那条大狗。
大狗蹲坐在雪地上看着葛元,低低叫了一声。
孙幺药从药房出来,说:“我不喜欢带毛的。”父亲孙妙应也不喜欢,所以他们家从来不养宠物,除非是拿来试药。
大狗又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尾巴也夹了起来,很是温和无害的样子。
孙幺药并不松口。
这么大一条狗,蹲着能到他腰部,站起来只怕能有一人高,又会帮人扫尾善后,装得再纯良又有什么用!
大狗老老实实蹲坐着,黑黑亮亮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瞅着葛元和孙幺药。晨光中,一身雪白的皮毛衬着雪地,别提多帅了。
“皮子不错。”孙幺药真心赞美。油光水滑的,要不是眼珠子是黑的,整只狗几乎都融进雪地看不见了。
大狗昂首挺胸,抖了抖毛,全方位展示着上等皮子。
孙幺药把门让开了。
大狗低低地叫了一声,慢慢走进院中,仔细观察着四周,看够了,也走到门口了,又抖了抖毛,蹭了蹭爪子,这才欢快地冲进门去。
卧槽,这也是狗!
村子那群皮小子进门的时候都不知道先蹭掉脚上的泥呢!
大狗上去,炕房的门开了。孙妙应穿戴整齐的出来,走进二楼房间,就见一只大白狗趴在床头,和床上伤员脸对脸眼对眼。
人很严肃,狗,也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