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彩云城上空,浓密的乌云奔腾翻滚,雷霆在其中闪烁轰鸣,倾盆大雨从天空倒灌而下,就连那绚丽的彩霞也被遮挡了光芒。
彩云城前方,是黑压压的兽潮,站在城墙上望不到边,它们嘶吼着,鸣叫着,朝城墙外的红色护罩不断发起攻击。
城墙上的人们,也在不停的进行反击,他们用弓箭射击天上的鸟兽,用法术轰击城下的妖兽,普通人则用护城炮轰击体型巨大的妖兽。
城下也有一群修炼者和军队,他们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手握弯刀,与前方的妖兽浴血拼杀。
骨裂声、怒吼声、哀嚎声不绝于耳,猩红的鲜血流遍战场每一个角落,这是一片炼狱。
雷鸣声越来越大,闪电出现越来越频繁,在某一时候达到了极致。
惊雷声让战场上的所有生灵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同凝视着上方。
在他们的视线中,漆黑的乌云乍现出蓝光。
浑身缠绕着蓝色的雷电,一头巨兽从天上从云中缓缓降下。
它有着血液染红的皮毛,皮毛上刻着黄金描绘的花纹,如太阳般明亮的眼睛,暴虐而强大。
“天雷虎!”
城墙上的人惊叫,他们慌乱起来,这头受上天眷顾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凶兽居然出现在面前。
“别慌!”
城中传出一道浑厚凝重的声音。
人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道身穿黑铁重甲的人影脚踩一柄寒铁巨剑飞来。
这人就是彩云城现任城主张无伤。
此时的张无伤只有天元境中期,但由于修炼的是御剑流派,因此也能轻松飞行。
“大家别慌,青天城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青天城是青天帝国的帝都,此次兽潮攻城,引起了皇室的注意。
张无伤飞上天空,无惧雷霆奔腾的狂暴之气,与天雷虎平视道:“天雷虎,你来这作甚?”
兽潮攻城有时几年一次,有时十几年才会有,规模也是有大有小,但出现天雷虎这等级的妖兽,却是异常罕见。
传闻中,天雷虎一从出生就受上天眷顾,掌控天雷之力,这种雷电也有另外一种叫法——劫雷。
也因此,此种妖兽在世间存在的数量很少很少,数个界域内都不一定有一只。
但没想到,如此稀世之兽,居然会出现在这。
“凡人,你也配与血刹大人平起平坐?”
天雷虎张口道,声音如雷霆般轰炸在天空,炸响在众人的耳中。
下方许多境界低微的人痛苦地捂着耳朵,一些没有境界的普通人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双耳之中流出鲜血。
“休要...”张无伤话还未说完,血刹抬起包裹着蓝色雷霆的爪子,携磅礴之势朝他拍来。
速度之快,张无伤刚把巨剑挡在身前爪子就已贴到剑身。
一瞬间,张无伤的所在地发生剧烈的雷爆,炸裂开来的蓝色雷电将张无伤吞噬,看不见身形,天上的乌云都被震散。
看着从天上掉下的张无伤,地上的人们目瞪口呆,三大家族的人也被惊得说不出话。
张无伤的实力对三大家族来说很强,但还不够强,因为这三个家族的顶尖战力都是天元境巅峰。
但就算是天元境巅峰,想要击杀张无伤也得费上一段时间。
既然这样那为何张无伤能够当上城主?
其实是因为他是青天城指派过来的城主,而青天帝国的城主每一位都由青天城的皇室指派。
指派的标准,实力不是第一位,皇室看重城主的管理指挥能力。
至于实力,在皇室独断青天帝国一切的情况下,还没人敢造反。
但无论无何,他都是大家公认的强者。
因此三大家族虽然实力超过张无伤,也从不敢明面上违抗他。
但此时看到张无伤被血刹一击重伤,甚至可能已经死去,他们连握住武器的手都开始颤抖。
“今天不会死在这吧?”
他们这样想着。
“夫君!”
悲鸣声响起,一位同样身穿铠甲的妇人飞上天空,在半空中接住张无伤。
她看着怀中全身焦黑,鲜血潺潺流出,昏迷不醒的张无伤,悲伤地流出眼泪。
而仍然伫立在空中的血刹,戏谑地看着这一幕。
“记住了,我,是你们流淌在血液中的恐惧,我名血刹!”
它朝天吼道,天上降下一道粗如水桶的雷电,在妇人绝望的眼神中,眨眼间劈到了妇人身上。
这一刻,全城的人都记住了这一幕,记住了这一名字。
............
“娘,陪我玩陪我玩!”
“娘,我想听你讲故事。”
“娘,可以牵我的手吗?”
一处偏僻的荒野,坐落着一座破烂的房屋,田地被踏过的妖兽踩坏,蕴含的营养与灵气都被吸干。
就连土壤中的水也所剩无几。
这一处人家有五个人,一对夫妇和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这两个男孩面黄肌肉,沉默寡言,灰败的眼神中蕴含着绝望。
这名女孩也一样,十分瘦弱,脸上身上还沾满泥土灰尘,但她与他的两个哥哥不一样,她很活泼。
她不断朝着母亲撒娇,想得到母亲的关爱。
然而母亲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女孩自己去旁边玩,她则两眼无神的坐在屋外望着天空。
父亲则在田地间四处走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之前忽略的植物,然而荒芜的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他们不是不想搬离这片荒凉之地,而是不敢。
虽然黑血战役已经结束,但城外还有不少妖兽在肆虐,这好像是那些高级妖兽离别后的恶作剧。
这只能等彩云城的人来清理。
黑血战役爆发,为了躲避灾难,他们跟随商队搬离彩云城,来到距彩云城十几里外的地方,也算是一片安全之地,但身后就是黑血之森。
此时还有不少低级妖兽想吞食高级妖兽的血肉得到晋升,还有许多强盗想要在战场中梦想一夜暴富,他们都在彩云城外游荡。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就连商队也很少经过,经过的基本都是些护卫实力较弱的商队,虽然要绕一大圈,但至少比穿过战场安全。
“静雨,别闹。”
小女孩的名字叫林静雨,但她似乎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安静,即使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总是乐观活泼。
林静雨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最近食物越来越少,原本还能通过打猎获取食物,但现在那些野兽都已消失。
他们一直都很穷,钱很久前就没有剩下。
他们也曾想跟随商队再回彩云城,但上一次商队到来是一个月前,那时,他们的生活还过的不错,并不打算回去。
然而,十几天前,他们所在地遭受兽群迁移,一家人因此躲在了房子的地下室,但迁移过于突然,屋内屋外的食物都遭到了践踏。
父亲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哥哥们也因为饥饿变得颓废,曾经每日可见的欢笑现在似乎是一种奢侈。
“娘,牵手。”
林静雨很喜欢母亲牵她的手,她感觉只要牵着母亲的手,就算面前站着一只妖兽,她也不会害怕。
这时,车轮滚动马匹嘶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静雨抬头一看,是有着八俩马车的商队,此时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父亲与母亲顿时有了点精神,母亲甩开林静雨的手,站起身朝商队跑去,父亲也一样,眼中充满希冀。
十几分钟之后,父母面无表情的从商队回来,林静雨见状,忙道:“爹娘,没关系的...”
母亲走到林静雨面前,牵起她的手。
感受到母亲手掌的温暖,女孩心中高兴起来。
上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了?
“娘,我们这是去哪?”
母亲带着女孩朝商队走去,女孩一阵疑惑。
这时,女孩看到母亲将他带向了一名满脸络腮胡,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前。
她有些害怕。
“娘......”
母亲将女孩的手递给了那个男人,男人右手牵起女孩的手,左手将一个大袋子递给母亲。
母亲一脸高兴地接过,还不停地低头道谢。
女孩不知道袋子里面的是什么,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母亲拿着袋子就这样走了。
留她一个人在这。
“娘!”
女孩哭喊着,不停地叫着,看着母亲的背影,想朝母亲跑去。
但男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的力气很大,纵使女孩不断奋力挣扎,五只手指也没有被撼动一丝。
“娘!”
女孩的脸上全是泪水,她几乎是被男人拖到车队的末尾。
“安静!”
男人毫不留情地对女孩肚子就是一拳,女孩痛得躬身躺在地上,嘴中咳出胃酸。
这拳似乎很有用,女孩不再哭喊,不再吵闹,只是默默地看着母亲远去的方向。
男人给女孩带上手铐脚镣,把她丢进最后一辆马车中。
在这俩车中,女孩看到了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被铐在货仓的墙上,无法动弹。
似乎是没有了多余的位置,女孩没有被锁在墙上,而是躺在货仓内,里面臭气熏天,但女孩不在乎。
牵手好像成为了一种嘲讽,母亲牵着手将女儿卖给了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又牵着女孩的手将她移交给了另一名奴隶贩子,新的奴隶贩子更残暴,动不动就打骂他们。
女孩的身上出现了淤青和伤口,她不在乎。
后来这名奴隶贩子在运送女孩他们的过程中遭到了劫持。
奴隶贩子一脸谄笑地牵着女孩的手交给了另一个人。
这人像是一名修炼者,背上背着一把剑,刚才就是凭借这把剑将奴隶贩子的十名护卫全部斩杀。
这名奴隶贩子在最后也同样被斩于剑下,除了女孩,无人幸存。
事情没有得到好转,女孩被修炼者锁在了一间牢狱中,没有饭吃,只有水喝。
这段时间,女孩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吵闹之类的也从未发生,直接让狱卒以为她是哑巴。
从修炼者的谈论中,女孩知道,这次,这些人要将她的手牵向一只残暴的妖兽。
这,她也同样不在乎。
躺在货仓内,货车早已因为打斗而侧翻,她的黑色头罩也因此脱落。
但尽管如此,听着外面凶兽的嘶吼和惊天动地的打斗声,感受着地面的震颤,她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感觉生命即将迎来终点,女孩闭上眼睛,回想起过去种种,她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叫林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