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村子的大黄狗?”二狗说了个自觉好笑的笑话。
“有可能。”白溪却认真回答。
罗良脸上愁云密布,盯着她:“说了等于没说,到底要怎么找出魔碑?”
“看看你身边的那些人,谁和平时不太一样,就可能被魔碑污染了。”白溪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罗良抬眼看谁都觉得有些诡异,首先是二狗,肥头大耳,一看就像妖怪,其次是村长,邋邋遢遢的老头子……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最后就罗爷爷还算面善。
罗良使命摇摇头,离开了祠堂,他走在熟悉的乡间小径,天已黑,晚风从村西吹过来,带着皎洁的月光,吞没了剑仙村。
大伙都睡了,只听见大黄狗偶尔吠几声,他漫无目的的晃荡,踢着脚边的石子。
兮儿,你到底怎么样了?
不觉间,罗良走到村口,猛然站住,抬头看着村外,月光在视线中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只剩下漆黑。
那里就是距离剑仙村最近的一片无人区,一种连月光似乎都照不亮的地方。
大地上其实有两条线,沿线垂直竖起两片光幕,把天地严格的分为三片,左边是人间,修士的净土;中间是黑域,灵兽的巢穴;右边是无人区,一切未知。
左边的活物能向右走,本事大的话还能回来,右边却不能向左。
真是诡异的规则。
汪!
大黄狗从草丛钻出来,亲昵的蹭他的脚踝,尾巴摇啊摇。
罗良心情好了一些,大黄是他和兮儿从外面捡回来,一起养大的,感情极深,小时候大黄还救过他的命。
汪!
大黄的叫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它咬咬罗良的裤脚,跑出村子几步,又站住回头看着他。
出去?罗良很疑惑,大黄又叫了一声表示肯定,兮儿在那儿吗?罗良惊疑不定,没容细想,大黄已经沐浴着月光跑远了。
罗良一咬牙跟过去,大黄在前面引路,走一段叫几声,慢慢的,月光越来越淡。
他不觉放慢了脚步,路有些看不清了,化不开的黑慢慢吞没天地,同时一抹淡淡的绯红洒在地上。他抬头,月亮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像兮儿身上的轻纱。
某一刻,他发现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脚下的步子迈不太快了,累了吗?又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大叫一声,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他举起一只手,放在绯红的月光下看,细皮嫩肉,关键是……这只手很小!
罗良已经快十八了,眼前这只手却是小孩的!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条小溪边,溪水中倒映着一个小孩的脸!
他瘫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良久,才鼓起勇气再次打量小溪中的自己,确认了发生在身上的事情。
时光倒流!他变回了自己十三岁的样子!
返老还童,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此时此刻,却让罗良毛骨悚然,他抬头看了一眼黑夜深处的无人区,某种未知力量影响了自己吗?
汪!大黄在那边叫了一声,有些焦躁。
罗良担忧兮儿的安危,咬牙继续走,走着走着,头顶的月亮越来越猩红,他也越来越来越小,回到十岁,九岁,八岁……
终于,大黄停了下来,罗良也定格在了七岁模样,七岁的时候,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不觉间把十八年都回忆了一遍。
倒着来,今天兮儿失踪了……十五岁和二狗第一次离开村子,去繁华的悬剑城,偷了一壶人间最烈的黄牛酒,十岁的时候被老烟枪打烂了屁股,因为和二狗把大黄的耙耙偷偷塞进了那杆烟枪,八岁……
七岁……七岁……七岁……
罗良有些迷茫,心里念了好几句七岁,却想不起来七岁的时候做过哪些蠢事,因为太久远所以想不起来吗?六岁呢?六岁……同样想不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七岁以前,他的记忆竟然一片空白。
他绞尽脑汁回想,似乎……似乎有一座……宫殿?绿色……
汪!
大黄的叫声把罗良拉回现实,他猛然抬头,大黄龇咧着獠牙,已无平时半分温和,猩红的月亮在它背后,如一只巨大的魔鬼眼眸,再向远处看,是一座锈迹斑斑的青铜宫殿!
吼!
大黄向他扑了过来!
罗良大叫,闭上眼,又猛然睁开,入眼是熟悉的木床,他跌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湿透。
原来是一个梦。
但罗良没有立马缓过神,他从小就做这个梦,每次都失神,因为梦里的有些事情是真实的,比如他真的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
今天这个梦不同的是,大黄出现在梦里,还成了反派,以前都是他一个人走到青铜宫殿前,最后猛然惊醒。
罗良走出房间,捧了一把冰凉的井水洗脸,这才好些。他问过村长,自己七岁以前如何,村长告诉他,其实他不是剑仙村的人,而是七岁那年自己从外面走进来的。
罗良觉得,走进青铜城,也许就有答案。
他拍拍脸庞,深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事,他早把剑仙村当真正的家,罗,就是一辈子姓。
对了,兮儿!兮儿失踪是真实的事情!他想起来了,在祠堂逼问完白溪后已是晚上,自己困了,就进房睡觉,没想到又做了这个梦。
白溪则留在了村子,或者说被剑仙村软禁了。
罗良躺回床上,再也睡不着,如果自己是大修行者,也许兮儿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可惜他不仅不是,还是天赋极差的那类,快十八了却一窍不通。
人的身体可以用“一花一世界”来形容,体内藏着无数宝藏,等待发掘,灵窍就是其中之一,它不是某一个具体的身体部位,它存在某个神秘的地方。
冥思激发灵感,找到灵魂,身灵合一,是为开窍,也就打开了一方宝藏。
罗良闭上眼睛,寻找灵感,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遍,每次都无功而返,但他坚持,人可以平庸,但总不能没了生活的希望嘛。
他进入了某种空灵的状态,直到疲惫不已,以前这个时候他会稍稍坚持一会儿,然后醒来,如今挂念兮儿心切,他忽然倔强起来,和自己死磕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累到仿佛一睡就醒不来,突然,他发现自己再次奔跑在绯红的月色下,身旁山水景色飞逝,而他在快速的返老还童!
罗良似乎在岁月长河中逆流而上!
直到回到八岁模样,青铜宫殿出现,他跑不动了,或者说他仍在跑,却跑不过去,青铜宫殿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永远没法知晓过去,有人一刀斩断了他的命轮。
他不甘的不断尝试,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力竭的时候,眉心忽然被什么咬了一口,颤栗的疼痛蔓延全身。
罗良大吼一声,疼痛,无助,愤怒,所有东西交错在一起让他回光返照,全力一搏,向青铜宫殿扑了过去!
某种更古不变的东西被冲破了,罗良一头撞在青铜门上,咚!像在敲钟,沉闷辽阔的声音不断回荡,接着他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过了很久,罗良才醒来,他仍然躺在熟悉的木床上,花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清醒,他突然蹦了起来,伸出手握了握,天地灵气一触即散。
终于成功开窍!罗良咧嘴放声狂笑,伸手不断把玩缥缈的天地灵气,像傻孩子对玩具爱不释手。
平静下来后,他看向窗外,天光灰亮,隔着窗纸都能闻到晨露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