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都感觉胃里上下翻腾,仅靠一手捂着口鼻才强勉忍住。被阿夏拦住的一瞬间,心里更是焦虑,当即控制不住了。
阿夏叫来老力,让老力扶着阿都上男洗手间去了。自己在门口等着,捋了捋袖口。
酒能兴事,也能误事。阿都倾吐两次后,脑子里才意识到自己因酒失态了。时隔多年不见阿夏,一见面自己落魄疲惫不说,却还说些胡话,窘迫不堪。
十多分钟过去了,阿都觉得没有理由能让一个人待在洗手间里那么久,于是稳稳当当的走出来,此时已经醒酒了许多。
阿夏看见阿都憔悴的样子,任他走过去,只是跟在后面。两人在大厅里沙发上并排坐下,也不像以前一样要故意避嫌。
“你告诉我,为什么后来没来找我?”阿夏一直面朝前方大厅人来人往,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
阿都曾在无数夜里想过和阿夏再次见面后的种种谈话,却不料真到这个时候,却又说不上来了。
阿都心想,每次说话两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说多了无非是误解或者无意义。于是长话短说,提出三个词。
“有病,睡不着,我不配。”
“我没有睡不着啊?”阿夏满脸疑惑。
阿都果然还是了解阿夏。第三个词他原本只是想说“不配”,怕阿夏误解是自己不配,于是改为“我不配”。谁曾想阿夏又因为“睡不着”一词开始误解。
阿都摇摇头,嘴角有些笑意,笑的是他俩这点误差倒是一时保留。此时虽然想说话,却早已失去兴趣,阿都只想早些离开。
“我都看不惯我自己,我真搞不懂你怎么还和我说话。”阿都一点也没有故意贬低自己的意思,确实是内心写照。
“我也看不惯你,很生气很失望。”阿夏语气加重,氛围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我也很失望,很生气!”想着这些年的经历,阿都随口一说。
“你失望什么,生气什么?”
阿都默然许久,目光呆滞,空气静止一般。
“你没有理由就不要说失望和生气了吧。”阿夏觉得阿都一定是理亏,才半天说不上话。
“不说了吧!”阿都只想离开,他觉得再说下去,又要重复刚刚的胡话了。
“你和我说,你失望什么?”阿夏觉得她非要知道这点不可,她并没有让阿都失望过,至少最后一次没有。
“还是算了吧,每次咱们说话都不在一个频道上。”阿都把话说的很直。
“我又没说要开始和你说话很久!”
“那好吧!都可以。”阿都说完起身要走。
“可以个什么?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和我说你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阿夏觉得这是最后的结束语了。
“喜欢”一词蹦出的那一刻,阿都全身一颤,瞬间感觉自己年轻几岁,他好久没听到“喜欢”一词了,虽然是在这种语境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全说了吧!”阿都觉得今晚肯定得像往常一样睡不着了,回过身,面对着阿夏,“有病:是因为心里有病,来来回回的选择,往往都不是我想的那样会有好的结果,我想不通的地方太多,去看心理医生,确诊为抑郁症。睡不着:我只知道高考那一年没几天是好好睡觉的,你在QQ发的秘密我一眼看出,在校园里看到你的表情我就难受,睡不着的痛苦让我不只一次想轻生。我不配:我并不否认喜欢她,你说我若找她,你就不会理我。但是一次次的鼓励后,我没能如你愿,所以我不配。”
说完话,阿都快速的心跳还在继续,手心一把汗,但是觉得一下子顺畅起来。他也不打算美化自己,事实就是那样了。
“那你就选择她,然后开始践踏我?”阿夏气不打一来,无奈又懊恼,“为什么不能是由我而始,由我而终?为什么宁愿选择被我的朋友唾骂,也不愿被她朋友唾骂,为什么宁愿放弃我也不愿放开她的手?”
阿都看得出阿夏一席话憋了足足十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渣性成瘾,四处留情罢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我并没有故意践踏你,只是你自认为的,就像我觉得你不会等一样。”阿都也不绕弯,也没必要绕弯。
“好,你觉得,那就你觉得。”阿夏心灰意冷,没有什么比这很伤人了。起身离开了,并没有像阿都一样,总是想着却做不到。
阿都如释重负,重回酒桌胡喝海吃起来,反正此时胃已空空。
接近夜里十一点,有家室的人早已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就剩几个酒鬼,扯皮王,还有老力,阿都,阿夏,以及家里住的近的女同学。阿都觉得他们平日里没少聚在一起玩,可惜自己不在老家,和他们生疏了许多。不如请大家去唱K,在玩一会儿,他也有话没说完。
一进包间,阿都瞬间感觉自己就是K歌之王,提麦就想唱。这和他平日里的表现大相径庭,平日他总是寡言,好像对一切事物看淡的样子,却在玩乐的时候特别放得开。
老力点了陈奕迅的《十年》,十年前的阿都最喜欢这首歌,唱K必点曲目。十年后的阿都却楞住了,想要递出麦克风,“我改掉听陈奕迅这个习惯了,你点你来唱吧,老力。”
“我为你点的,哈哈!”老力斜眼笑。
“陈奕迅惹你了?”阿夏特别想杠。“虽然歌词是丧了点。”
阿夏拿起话筒就唱起来,众人惊讶极了。阿都也跟着唱,幸好话筒没离手。阿夏站在另一头,只管唱自己的。不禁让阿都想起毕业那会儿他们一起唱歌时的场景,唱的也是《十年》。
阿都心想,当时他们要是知道《十年》的内涵,就不会被它动听的旋律蒙蔽。陈奕迅只教会了我们怎么唱《十年》,却没有教我们怎么走过十年……
再点一首《淘汰》吧!
……
午夜两点,KTV打烊了。阿都去和老力住,家就像附近。此时可以和阿夏说说话了,他知道对方也有话说。两人走到一座桥,两岸灯光和树叶不分彼此。
“这么晚,怎么不见你家人叫你回去?”阿都说。
“我自己住,多晚都没人关心。”阿夏淡淡地说。
“那我送你到门口。”阿都突然觉得自己少有的绅士。
“难不成还要像以前一样叫别人送我?”阿夏故作生气。
“哈哈,当然不,那时候好傻。”阿都自己都觉得尴尬,原来自己真的这么做过。
“其他的不说了,我知道我的问题让你很不适。酒桌上你的疯言疯语也许只有我能听懂。我也知道这些年你的郁郁寡欢和我有很大关系,我对不起”阿夏扶着桥,动情说道。
阿都也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纳闷,怎么情况变成这样了,她应该很生气,理都不理的那种。什么时候转变的,也许是唱《十年》的那个时候,或者是唱《淘汰》的时候。
阿都体质单薄,听到这里,竟然手抖起来。但面对个头只到她胸口,纤巧柔弱的女子,还是强做镇定,提出送她回家,靠走路来掩饰发抖。他觉得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自己,所以一直抖个不停。
“我要你和我说对不起。”阿夏说。
“对不起。”正对阿都心思。不过阿都一时嘴快,也没多说一个字。
“我要你针对学校走廊那次,说对不起。”阿夏紧追。
“不。”阿都毫不犹豫。
“不什么,难道是我误会你了?”阿夏满脸不可思议。
今晚,阿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全身灌满血的状态了。这一次却让他无所适从。
心里想了一阵,阿都还是提口说,“对不起,每次我说的话都很感性,我构建的未来也不能带你实现。”
“以后你会好好生活的,对吧!”阿夏显然接受了这自己要求而来的道歉。两人脚下的路不在向前,阿夏离了阿都,只顾上楼去,并没有太多语言。
阿都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还是没把话说完,只是被阿夏的话带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道歉是否是道歉,是否真诚。独自在街头漫步,希望老力慢点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