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家丁生涯,持续到了第三天的中午不到,便匆匆结束掉了。这两天以来,张管家对两个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尤其表扬了一下段天凌:“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胆又小的小孩儿,做的菜实在惊人。明明都是普通级别学徒吃的大锅菜,却做得好像高级学徒的个人餐一般色香味俱全,实在是难得。”天凌被夸的不好意思,他一时间在后厨混的风生水起,便留了十几分详尽到极点的菜谱留给后厨。
但星宇,做杂役虽然还算勤快,可就是总做错事,比如搬东西搬错地方,打扫卫生搞得还不如不打扫诸如此类,不过张管家还是好笑有无奈的把工钱都结给了他:“你这小子人还不错,就是心太大,太天真,老夫不能说这不是好事,只是以后在外会很艰难啊。”
星宇高兴地拿着二百零四两离开了红莲武馆……
等等,不是杂役每日二两吗?那到第三天也该是四两才对,多的是哪来的?这件事就要从第三天一大早说起了……
天凌几乎每天都是家丁房间里第一个起来的,初冬季节,天刚蒙蒙亮,刮着嗖嗖的小冷风,看了看天上那些就快消失了踪影的小星星,天凌伸了伸懒腰,抖了抖身子,便往厨房潜行了。他要开始为那些还未起的学徒做早饭了,因为是新来的,于是其他厨子就把挑水、劈柴、送饭等麻烦活全都堆给了他。天凌也说不出什么,只好默默的全都承担下来。从厨房到高级学徒住处是要横穿门口的那片练武场地的,于是这两天红莲武馆便多了个玩杂耍的。每天三餐,只见天凌都会捧着垒起来又三四米多高的一大堆食盒,晃晃悠悠的走在练武场上,让那些刚吃过饭走出来的普通弟子看的很有趣。星宇气不过本来还想找厨房那些人,到最后还是被天凌拦下了。
早上的练武场算是一天之中最平静的时候了——没什么人愿意起大早跑来着练习,要是真有的话,会被其他人认为是脑袋不正常。这一天早上,太阳已经出来,天凌刚从学徒房间那边送饭回来,一路晃晃悠悠的。正看见有个小杂役打着哈欠慵懒的跑去要开大门,忽然间,出乎天凌意料的,那门竟然自己开了,反倒把那小杂役弹飞到四五米开外,疼得他半天起不来。不对,不是门自己开,是门外有人把它踹开的。
二十多号人,牛气冲天的,不紧不慢的走进了,为首的几个中,最显眼的是一个提着巨斧的彪形大汉,好像全身上下都是用肌肉块堆起来的一样,他走一走好像地都跟着颤,再看那明晃晃的大斧子,少说也有天凌四个大。天凌看着这伙横行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好人的一群,他的全身都被吓到,端在高高的食盒呆住不动了。
又仔细一看,走在前面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蹦蹦跳跳的活像一只精瘦的猴子,但脸长得却颇像一只老鼠。看他行走言谈间,似乎跟那个比他高了三倍的光头巨汗交情还不错。
在他们后面有个穿着绿色大衣的独眼人,抱着胳膊默默地走着,后面还背着把剑,看上去他不不像什么善言谈的人。
跟在这三个弟子后面,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人,穿着相当光鲜亮丽,摇晃着手中的一纸白扇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看上去就是这群人的头了。也真是奇了,天凌本以为所谓纨绔子弟都是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么一个大叔竟然在举手投足之间还能把纨绔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伙人走到被门撞飞的那个小杂役面前,竟然那般步调一致的表现出了轻蔑的神态。那彪形大汉单手便握住那人的头顶将他整个身体提起,那个瘦猴形容猥琐的围着他绕了个圈,便跳上了那大汉横着的手臂,倒挂下来,以那种很尖的声线问道:“请问,你们馆主在什么地方,我们想见见他,还望这位小哥引个路。”
那小杂役看上去受了伤,艰难的抬起手朝正后方的正堂一指,便昏过去了。
“哎呀,真是对不起,看样子我这兄弟出手重了些,你还好吧?嘿嘿嘿嘿!”他一脸可怜的望着这混到的小杂役,又拍拍那巨汗手臂,那小杂役便被松开了,又转身冲那个纨绔头领说到:“抱歉,师父,弟子出手太重,咱们登门做客,这样好像显得太无礼了。还请师父原谅。”
之间那纨绔头领微笑道:“无碍,下次注意一下。走,随为师去见见这红莲武馆的馆主。”
“是!”
二十几号人,一个是字也要喊的震天响,天凌当时就瘫坐在地上,食盒散了一地。这时候,一些普通弟子陆陆续续吃过早饭走了出来,看到这景象,也都贴墙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免得招惹麻烦。而天凌,倒霉的刚好坐在路中间一动也不敢动,眼见着这群人朝着自己越走越近,那为首的巨汗硬是把地上的食盒一脚一脚踩碎也不走一点弯路。停在害怕的颤抖着的星宇面前,在后方初升的太阳下,天凌瘫坐在巨汗的影子中,竟好像面对着一堵城墙一样。
那人,轻蔑的低眼瞅了他一眼,有意无意的啐了一口:“别挡道。”慢慢悠悠的说出这简单的三个字,只见他脚下一动,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轻晃了一下腿,可天凌……
呜哇啊啊啊啊——————
天凌竟然直接朝侧面高高的飞了出去!一群学徒全都惊呆了,瞪着眼珠眼见着天凌就要落到地上,周围的人纷纷不由自主的让开,免得撞上自己。视线中的白砖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天凌已经止住了叫喊,手臂抱住了头。突然,只觉得好像自己的后背被托了一一下,于是,当天凌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双腿平稳的站在地面上。
“喂!怎么样?”背后传来熟悉的一声,天凌回头一看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向星宇一只手提着一大袋子货物,另一只正抵在自己背后。
“这帮家伙!”星宇丢下东西,上前几步大声呵斥道:“你们这帮家伙是什么人!?竟敢随便出手伤人!你们给我站住!喂!”那些人,只是随便瞥了一眼星宇,并未把他当回事,继续向正堂走去。星宇这下可待不住了,正想要追上去,肩膀被什么人抓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武馆高级学徒服的人。
“小杂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位小厨子没受伤,已经是很好了。他们没把你的话当回事更是万幸。你一腔热血别用错了地方,像你这样瘦弱的人在他们面前只碰一碰就会被搞得筋断骨折。我劝你见好就收,别给自己添麻烦的好。”
“这种事,你能忍,我可忍不了!”星宇的眼中满是怒火,他一把甩开了那学徒的手,正想去找那群人,一回身,却发现他们走就不见了。
“人呢!?”
“进正厅找馆主了。”一旁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普通学徒说到。
星宇听到,立马就跑了过去
“大哥!”天凌愣了愣也跟了上来。
正厅外已经挤了不少人,全都是来看热闹的。本来想挤进去找那伙人的星宇,好不容易才被天凌挡住,只好不情愿的一同挤在门口向里张望。
堂上,正中坐着的那位三十多岁的浓眉大眼的精壮大叔恐怕就是这红莲武馆那一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薛馆主了吧。不过他长相如此,偏又穿一身墨色的文人打扮,实在有些格格不入,至少星宇是这么认为的。
星宇这么想着,又看到旁边坐着的那个纨绔大叔,一大一小还有个带剑站在他的身后,星宇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那个纨绔大叔似乎正大发雷霆,扯着嗓子和馆主争论什么,不过那馆主依旧风轻云淡的品着手中的一杯清茶。
——这大叔好像很厉害嘛。
星宇本是个沉不住气,没什么城府的人,这也使得他遇事很难做到隐忍不发,当然他也深知自己这个问题。当然知道归知道,想不想改对星宇来说那是另一回事。只不过当下他对那些很能隐忍之人却依然很佩服,谁让他自己做不到呢。
星宇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大概了解到他们正在争论什么——
那纨绔大叔姓郑,好像是附近一个大城里的武馆馆主,这次来似乎是为抗议的。他认为红莲武馆把他们的生意都抢走了。不过红莲武馆的薛姓馆主觉得郑馆主武馆的所在离鸣沙地很远,怪不得他们。况且人们喜欢去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就更怨不得红莲武馆了。与其来抗议,还不如找找自身原因。
星宇听了半天,后面他们讲的什么宣传、资源什么的就听不懂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薛馆主说的很对。他们吵了小半个时辰——其实都是郑馆主再大声吵,他已经面红耳赤了,可薛馆主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岿然不动,应对自如,实在让人佩服。
最后的最后,星宇懂了,具体解决方法很是简单粗暴——是那个郑馆主提出来的——决斗,不过这个决定一经提出大家就都认可了。
据那个郑馆主所提出的,红莲武馆选三名弟子同他带来的三个徒弟一对一比武,其余比试的形式、时间全都不限,只要能让他们三个服输,他们立刻退出,永不再提此事。相反若是今天之内没能让他们全都服输,那红莲武馆就要所见一半数量的学徒。
这话一出,顿时间整个红莲武馆上空都回荡着学徒们不服的愤怒之声。随后……
“安静!——”那薛馆主没怎么动嘴,发出的声音却让厅内厅外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现场瞬间鸦雀无声:“我,同意,就依郑馆主所说去办,张叔。”馆主恭敬的对着旁边的管家说到:“去召集我武馆内全体人员,一炷香的时间后,外面练武场要布置起来。准备,请郑馆主的三位高徒切磋切磋,也好叫郑馆主多多指点。”
“是。”一直立侍在侧的张管家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来。
这消息传得奇快,连一半的时间都不到,整个红莲武馆包含弟子,家丁等全部四百余号人都在练武场上集合了,同时,比武的台子也飞速搭起。不止如此,比武台才刚一搭好,那个郑馆主就带着他那三个宝贝弟子登上台,大肆挑衅。话里话外是表示他郑馆主的武馆多么多么好,红莲武馆多么多么不如。
星宇望着台上说个不停的郑馆主,十分不屑的嗤之以鼻,心道若真如他所说,那为何他武馆附近的人还要走这么远跑到红莲武馆下午呢。
那郑馆主想来是说的不尽兴,最后竟然还当着众人的面许诺到:“若是谁能让我这三个弟子认输,我便当众送他银两。一个弟子认输给一百两,两个弟子认输给两百!若是有谁能以一人之力让我这三个弟子全都认输,那我就给他五百两!”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应了郑馆主的要求,这场比武,开始了。
薛馆主起身正在为大家说明情况,那光头巨汉,那个郑馆主的弟子,已经踏着沉重的脚步登上了比武台。在大家一致都觉得这人无礼至极的议论声中,那人将抗在肩上的斧子往台子上一立,轰的一声,只觉得大地颤了三颤,天凌当时就坐地上了。顿时间,台下所有弟子都心惊的再不发一言。台上的薛馆主,微笑着拍了拍那巨斧:“真是个好东西啊。既如此,这里就让给你了。”
说完便转身慢悠悠的走下台来坐在一旁。
那光头巨汗,大肆的挥舞着手中的巨斧,竟然在台上卷起一阵风,他大吼道:“来来来,哪个不怕死的赶快跳上来,尝尝俺这斧子的滋味!”
话一出,当时就一个武师挺着杆长枪飞身上台来:“在下乃是……”
他正想自报家门,没想到那光头巨汗话也不听完,就挥舞着巨斧冲上来:“废话少说,赶快打来!”
只见那巨斧卷着风尘,毫无迟疑的朝那枪手的上身扫过来,那人吃了一惊,赶忙闪身蹲下。当斧子从头上经过时,他瞧准巨汗的腿弯,一枪杆打上去,本以为怎么也会弯一弯,却没想到竟然纹丝不动。抬起头来,看到那巨汗还在轻蔑的俯视着自己,他赶忙向后跳开几步。再看那巨汗,站在原地,还正在打着让他过来的手势,站在台下的人都气炸了,却都只是敢怒不敢言。台下的人如此,台上那枪手更是受不了这刺激,当即挺枪拼尽全力突刺。然后,枪杆被抓住了,被牢牢地所在了巨汗的大手之中,枪手想要挣脱,却根本做不到。光头巨汗笑了笑,连枪带人一下子全都举了起来,在空中甩了甩好像玩乐一样,随后朝空中一抛,当那人就快落下的一刹那,正撞在巨汗的斧背上,转了几圈后远远地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滚便不动了。
——昏过去了吧
星宇看着几个学徒去抬,心想着。
顿时间,场面上又议论纷纷起来
“这人长得这么高大壮硕,简直天生神力啊。”
“那一身横练的硬功,不好对付啊。”
“林师傅都不行,我看我还是趁早歇了吧。”
一时间,场面上士气全无,反观郑馆主那边倒是春风得意。
星宇他,似乎正跟旁边的天凌低声说着什么,天凌当时就吓了一跳,星宇又同他讲了几句,最终他好像妥协似的转身钻入人群中,不知去了哪里。
比武台上,那光头巨汗还在大肆的叫嚣着,可只经过刚才只一场,便无人敢应战了。这时候,一直坐在薛馆主后面的一个身着劲装,高大黝黑的青年似乎坐不住了:“父亲,我去!”
薛馆主一脸关切而为难的表情:“这位壮士一身横练功夫,你去?岂不已上场就被人打的残废?”
“可是父亲……”
“薛馆主!”另一边那个瘦猴弟子走上前来:“若您觉得我这师弟力气大了些,不适合令公子,那换我来跟他打一场如何?”
“你!好,那就请阁下指教一番”
这位武馆的少爷当即带上一双指虎,不顾父亲的反对一步跳上台。而台上那光头巨汗,也被那瘦猴弟子喊了一声乖乖下台来。
瘦猴拿出一只钩爪,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后:“请赐教。”
这位少爷二话不说,愤怒一拳往那瘦猴脸上打,谁知拳到一半,那瘦猴的一条手臂竟如同丝带一半缠了上来,眨眼间,钩爪的尖儿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小公子,要讲礼貌,知道吗?”
“蛇行舞!”薛馆主面上平静却暗地握紧了拳头:“没想到,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竟将郑馆主的独门绝技练到如此境地,小儿这下可糟了。”他赶忙站起身抱拳道:“这位侠士,还请住手,这一轮,我们认输了。”
“父亲!?你在说什么!!?”
“住口!在下代替小儿认输。”
“哈哈哈哈!还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有替的。好好好,小公子,你听到了?你父亲已经替你认输,这面子,咱还是要给的。”说着,钩爪离开了他的咽喉,一回身,便将他踹下台。
那瘦猴蹦跳着在台上游走着,甚至还开始模仿起公子哥上台后的所有神态动作,逗得郑馆主那边的人哈哈大笑,称赞道像极了。
“小子,我来讨教讨教!”正当瘦猴模仿着,台下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瘦猴顺着声音一瞧,俨然是刚刚还立于薛馆主身旁的那名管家。
“这位老人家,您是认真的?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别一不留神伤着您,我反倒落个欺负老弱的名声。难道偌大个红莲武馆,竟然叫个老年人出马?真是要贻笑大方了。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台下跟他一起的那伙人也跟着起哄。
正当他们笑着,张管家已经上台了,手拿着一对双节棍,台下红莲武馆年轻一辈弟子纷纷吃惊道:“张管家还会功夫,不会吧?从没见他使过啊!”但少部分老资历的人却纷纷暗笑,张管家一向低调,可他的身手却没有半分低调。不管怎么说,张管家一上台,旁的先不提,至少让红莲武馆的弟子振奋起来。
“你这小娃,应战否?”
那瘦猴看得出这老头不简单,再加上他那坚毅的眼神,心下不免认真起来:“好,老前辈,请赐教。”瘦猴着重强调了一下老字
下一刻开始,台上的一切,令下面的学徒们傻了——棍来爪往,身法交错,转眼间双方就已经过了几回合,台下的人甚至都还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张管家的功夫刚正有力,瘦猴的身法灵巧多变,一时间竟然有了一种势均力敌的趋势这让郑馆主在台下看的也是捏了把汗。
瘦猴一直像条蛇一样缠在张管家的身上窜来窜去,捉摸不定,可他却发现,自己的钩爪明明打在这老头的身上,他却一点事都没有。交手间,他笑着说到:“前辈竟会金钟罩铁布衫!?真叫晚辈佩服啊。”
“你这小娃,终究是资历尚浅。”老半天不见他打一句话,忽然一声响震得瘦猴只觉得内脏翻腾,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死死地擒拿祝挣脱不开。
“你!你怎么?”瘦猴吃了一惊,在他的认知里,从未出现过这种被抓到的境地。可如今,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
张管家看着他奇怪的神情,叹了口气说到:“蛇行舞这门身法,确是一门好功夫,然而使用者须得心平气和,全神贯注,最忌你这样三心二意,心思复杂之人。看起来,教你这门功夫的那个人,也算不得高明啊。”话毕,只一瞬间,双节棍一抖,瘦猴的臂弯,腿弯,手腕,脚腕,全都被点了穴道。
张管家放开了跪在地上的瘦猴,又一次用那种震耳欲聋的洪亮声音说到:“这样一来,一个月之内,你无法再使用这门功夫了。如何?你可认输?”
台下,霎时间爆发出一阵欢腾。星宇,瞪着眼睛望着那位还算熟悉的张管家,觉得好像从没见过他一样。本来知道他也是个练家子,可平日里见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再加之他已年迈,星宇当真没料到他有这种好身手。
——真,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