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军不简单,”江择拍板道,“好巧不巧这时你家墟主又闭关了,顾上卿,不对,依囚夜泽的习惯是称实官还是称荣衔?你怎么看?”
两人前脚回来,密报雪片似的往有定居飞,有迷仙引的,有囚夜泽的,还有影孤绝的,其组成一言难尽。
两人看了几分慕容魉传来的暗令,几乎同时把余下的几分防备和礼数防备扔到了脑后。
某种意义上,他们被阴樆桾绑道了一条船上。
顾玢单手捏了下眉心,“江宗主随意,我一个闲人,没什么好看的,好奇害死猫。”
江择一侧身捉住了顾玢的手,摁上了他的脉门。
顾玢往回扯了一下,没扯动,觉得这么拉拉扯扯太不成体统,只好喝茶不语。
江择把了一会儿,一把甩开,毫不见外地捡了个梨在衣服上蹭了蹭,啃了一口,富丽堂皇地拖过了顾玢的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手娟丽地吓人的小楷。
“嗯,梨挺甜,顾上卿别一副被登徒浪子玷污了的表情,我没想干什么,别紧张嘛,来,这药拿去煎了,有信得过的人嘛?实在不行,我劳动一趟。”
顾玢摇了下头,看都没看扔给了在门口守着的昆煜。
这小伙子不知道哪儿没想开,自大珊瑚宴过后就自甘堕落来有定居看门护院了。
“顾玢,你在宣正坊写的刑赋我看过了。”
顾玢面无表情,“随手所做。”
江择已经几口把梨啃了,擦了擦手,把茶水一饮而尽,“你知道为什么此篇一出,那些老头子都不说话了吗?”
那天人们就像提前约好了一样地情绪失控,本来在慕凉的《萧乐赋》和慕容蜚的《刀论》里纠结,刑赋一出,不管是不表态的端木绮,还是假意为难他的的范蠡,就连真和他过不去的慕容喋和慕容蜚都哑了火。
不管当时过后,思来想去都太不合逻辑。
顾玢表示:“愿闻其详。”
江择诵道:“人过之,无意当惩;人善之,有意当罚。顾上卿大才啊,一语点出囚夜不夜的吉兆,谁敢反你就是跟九界过不去。”
顾玢把那四个字念叨了几遍,“这么说,极夜论,是真的?”
江择拈了个梨,比比划划地解释,“跟现世的极夜应该差不多吧。九界也是个球,其他地方日夜轮换,囚夜泽这儿,你看,”
“阳光始终照不到这地方,所以有囚夜之称,成为了与外界各朝各代相通的纽带”
“就像是一个凹进时空里的球,与各朝代等距,供人进出。”
“就是所谓的平行空间。”
那梨摆话完了,江择也不浪费,直接咬了一口。
顾玢:“我还真不知道江宗主爱吃梨。那也少吃,吃梨伤脾。”
江择一拍桌子,“咱们俩谁学医的?顾上卿年纪不大,怎么是个磨叽嘴子。”
安慰般的,“唉,也好,阴浊就缺一个天天在他身边唠叨的。”
“咱们接着说啊,是非黑白,在囚夜泽一直是个话题。囚于夜的鬼市难免让人多些联想。”
“大人之言,去朋灭党,上惩下校,意欲还夜色纯良,一语成偈,囚夜不夜,也许,真的黑了太久了。”
顾玢平静道:“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觉得四下无光有什么可悲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对错?正邪殊途,但最多的还是灰色地带。”
他给江择添了一杯茶,似不经意:“球没有落末与开端,总是有循环结的。”
江择失笑。
“江宗主,不瞒你说,顾玢在黑灯瞎火里当了半年的瞎子,还没见过未来的人。”
江择:“大人想知道的,我都略有所知,但大人该知道的,江某已如数奉告。”
“我与你家墟主私交甚笃,我能理解他的用意,也不愿忤逆九界之主,顾上卿聪明,该懂墟主的用心才是。”
顾玢略一低头,“这是我帮他选的路,我得帮他。”
江择:“樆桾跟我说过,你是很有底线的人。我想问一句,你的底线能为他下放多少?你能帮他到哪一步?”
“还是说,你可以为了他没有底线?”
珊瑚遭人暴殄,祝氏满门被屠,三璜终不联璧,一个比一个挑战底线。
他还该退吗?他还能退吗?
昆煜敲门端了药上来,“大人不该背那么沉的包袱,没有人能替别人选择,也没人能替别人走一辈子,大人这个让步迟早是要做的。”
“江宗主别瞪我,仙主为何字琰湫,小小尚书都能看出来他掩了湫夫人的仙侠意气,大人……”
顾玢仰头对他笑了一下,接过药,表情实在有点不言而喻起来。
江择探头看了一眼,瞬间想起了阴樆桾的那碗药糊,将满脸嫌弃毫无阻碍地换成了安慰,“顾上卿将就吧,这位小兄弟好歹把药冲开了。”
“你是没看见端木小姐给你家墟主端的那碗,都是糊状的。要不说他从小就自力更生,身边人真是靠不住。”
顾玢已经一口把沏的药粉汤灌了,喝完了还露出了一点笑,“有劳。”
昆煜眨眨眼,退了出。
江择唏嘘了半天,从怀里摸出了张纸,示意顾玢看。
顾玢十分痛苦地咽下了满嘴的药渣子,没有丝毫期望的接了过来,人模狗样江宗主实在没什么正经的时候,顾玢实在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没准是坊间话本的残页,没准是那个小姑娘的花笺,没准就是一张白纸。
拿到跟前,顾玢隐隐闻到了一股香味,清冷凉沁,混着一股药香的清苦,展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最后一个墨印。
顾玢的视力没有全部恢复,眯着眼辨认了一下,“替我谢谢墟主。”
“这么冷淡,我看你家墟主写了什么?”江择被勾的贼心大起,做事要抢。
顾玢一侧手放入怀中,“无可奉告。”
江择悻悻地缩回手,也没太失望,“谁稀的看,这个给你,轻易别掏出来,省的遭人猜忌。”
“勤王军装备精良的很,你家墟主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出关,但你也不用太拼,他会去的。”
“这默坛令留给大人保命,你可别随便死了,没人敢给你收尸。”
“你眼睛怎样?药起效了吗?”江择好心问,边是感叹,“可惜我这医术不得师父真传,那天让樆桾请我师兄走一趟,给你施两针,保准好。”
顾玢不经意地揉了下眼,“费心了。时辰差不多了,顾玢先走了。”
“嗯,我得等你家墟主出关才能动,在你这儿蹭几天哈。不瞒大人,影孤绝穷啊,房钱能省就省。”
顾玢警告道:“别得寸进尺。也罢,我退一次,就一次,江宗主自便,下不为例。”
江择眯了一下眼,低头喝了口茶,这小子,说的怕是不止是他蹭住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