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是个色盲,全色盲。
他的眼中没有那么多色彩,只有一片黑白和明明暗暗。
但林嘉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有富裕的出身有出色的外貌甚至有好的头脑。
母亲说“上帝也是会嫉妒的。”
这不过是在把门窗打开后悄悄地关上了一扇并不起眼的窗户。
他并不介意。
林嘉对任何事物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自己看上的东西后脚就被人挑走他可能看都不看一眼就离开重新挑选了。
妻子因为他的态度跟他提出了离婚,他也是楞了一瞬就潇洒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送出了那么多年的半壁江山。
林嘉是个淡然的色盲。
“看不到世界的色彩斑斓你就一点也不会失望吗?”
林嘉提着公文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恋爱时期妻子问自己的话。
会失望吗?
自然是会的。
林嘉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胡乱地收拾过后便躺回了床上。
新买的床垫格外柔软,林嘉整个人都深深地陷了进去。
沉睡到最后一点光芒都被黑暗吞噬殆尽。
阳光透过山间缝隙撒向大地。
鸡鸣叫响了人间一片喧嚣。
酒馆里是人来人往。
林嘉从床上坐起,入目是棕红漆花的床,青色双层的帐。
他揉了揉眼睛,规律了三十多年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加快速度。
他一时间不太明白。
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泪水就从眼眶中无声地涌出来。
直到敲门声咚咚咚地一下接着一下地响。
林嘉这才注意到这并不是在自己的家中,他直起身子,敛下异色,问道“谁?”
出口是悦耳清脆的少年音。
“师兄,该回了。”叫师兄的声音反而显老。
林嘉翻身下床,铜镜里是一张清秀稚嫩的少年脸庞,长得跟林嘉少年时期倒是有几分相似,他就着房中盆里的过夜的水洗了洗脸,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随后才开了门,走了出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对着门口的几人点了点头“走罢。”
说得越少,露馅越少。
几人低下头,跟在林嘉身后。
直到出了客栈的门,林嘉便不知应往哪去了。
可这个时候一时他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应对法子,只准备头一横就瞎走了。
“师兄稍等,师弟去问如何出城。”
还没等他再次迈步,便自有人出来解围了。
他点了点头,不作声。
那人随手拦了个老伯,笑容倒是得体,问了两句后道谢塞点铜币便转身来了“师兄,向左便可出城后一路直行,御剑回山。”
这师兄是个路痴,师门中是人尽皆知。
林嘉道了声好,心下却是一凉。
御剑回山。
他哪里能会什么御剑?
硬着头皮向左,检查后便出了城。
各人都拿出了自己的佩剑,他便也从身后拔出了自个儿的剑。
还没想出说辞,剑便自己浮到了脚前。
林嘉撇下眼睛,抬脚站了上去。
于是这剑像自个儿长了眼睛一般向前一路飞去。
后面的人也不怎么说话,只跟在身后就是。
约莫飞飞停停也有两三天,这才到了山门。
中途所有的异常都被林嘉一张冷脸堵了回去,师弟们也只当这师兄这几日心情不好。
毕竟基本就是被押着回山的,这心情哪能好起来?
众人心中也自是有数。
可林嘉就不见得有数了。
这回山之后难道心情就一直不好了吗?林嘉暂时还真想不出来什么法子。
他抬起头,只觉着这山门到底是大气。
也不愧是修仙问道的。
山门是通体雪白,眼看着约有五六米宽,也不知从哪能找来那么大块石头打磨得这样好。
两边是麒麟兽的石像和守门的…弟子?
长得倒像是画本上的山童。
心下吐槽了两句。
“恭迎二师兄回山。”
原来这一脚踏进山门还有两个正儿八经的守门弟子。
林嘉点了点头,神色淡然。
山门内与喧嚣的人间也处处不同。
御剑的人不少,天上还有横跨的河流,只不过那河上无人就是了,这景子也人间仙境一般。
不过一想到这本就是仙仙道道的门派里了,林嘉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师弟,师兄可真是想你想得心肝子疼得慌。”五官硬朗的男人手持着拂尘,笑意盈盈,带着一帮子人就向林嘉迎来。
这一路都是被喊的师兄,林嘉一时倒是没发现那人实在喊自己,也不理人,复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天河”。
分明是延伸出了山门,门外却看不见半点儿的影子。
直到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腾出只手要来拉他,林嘉这才小小地往旁边挪了挪,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兄好。
李簿眼色一黯,将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回来便好,师傅还等着你。”随后转身便走,林嘉抬脚也跟在他身后。
倒是奇怪,一路上御剑的人挺多,走了怪长的时间李簿却仍是领着他步行。
直到一道长长的台阶现在眼前。
李簿对着他笑了笑“师弟下面便自己上去罢。”
接着转身拔出佩剑,御剑上了山。
林嘉心下一沉,抬脚上了台阶。
说来也怪,这几日适应后他便也明显觉到自个儿这身子比原本的轻盈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一上台阶,却像是打回了原形。
林嘉愣了愣,只觉得自己这下面也就真是漫漫登山路了。
不过再想想这几日的情景,自己本就推测这里的这个林嘉是犯错出逃被抓回来,这爬个台阶便好像连惩罚也算不上了。
只好一节一节地往上去着。
汗水一点点地渗出来打湿了青白的衣衫。
直到攀上最后一阶,林嘉长长地吐了口气,身子又恢复了那般轻盈。
回手掐了个诀,将自个儿整干净后抬脚进了大殿。
真真是仙宫一般。
坐在最首的并不是他想的那般白发白须的老者。
林嘉抬手作揖,头深深地低下去“师傅。”
青衫男子看着他“回来了?”
林嘉胸膛中一下子翻涌了开来,仍旧是神色不变,淡淡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