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大祭司们之间在争权?”
“姑爷果然聪明。从七十年前,上一代的法老大人任命大祭司的时候开始,这几个家族之间的斗争就一直没有停过。”
“可是大祭司的位置不是世袭制吗?就算是有人出了事,其他人也很难有职位的调动吧?”
“问题就在这儿,现任的阿蒙大祭司达夏尔大人终生未娶,祭司团内,老爷和你们神殿的主祭都没有儿子,而且我们家老爷,他兄弟三人,只有一个弟弟有一个儿子,那孩子现在才刚刚十岁。”
“……我继承父亲职位的时候也是这个年龄啊。”
“但是您是继承的一个殿前的职位,老爷的侄子是要继承主祭,这之间厉害,姑爷您这么聪明,想必不用我多说。”
“……也就是说,现在的几个大祭司的家族当中,只要死了两三个人,就会空出来两个职位,其中还有一个是阿蒙神主祭。”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老爷一直暗中操作这事……说句实话,姑爷您能够成为姑爷实在是神兵天降。老爷的身体一直不好,很年轻就有风症,发病的时候跟活死人一样,家里本来就总是提心吊胆的。
早些年的时候,府里所有人都觉得小姐肯定会嫁进皇族,好在老爷百年之后,侄子继任的时候有个靠山,能保住阿布拉瓦须家的地位。”
也就是说,瑟努娶了赫芭之后,阿布拉瓦须大祭司如果突然暴毙,他们家的小侄子就必须在毫无帮助的情况下,以十来岁的年纪卷入祭司团内席位的争夺。
这实在是瑟努所不敢想象的。
“唉……”
“不不不,姑爷,您别搞错了,我们都觉得您是小姐更好的归宿,只不过这个家,这个家里大多数人在这事儿上,想最多的不是小姐。”
“我懂。”瑟努点点头,想起来当初自己家门口那些家伙,那时候还只是个普通的祭司职位。他稍稍沉思之后,又抬起头来,接着问道,“那这一切跟那个达尔有什么关系?”
“那人是个书吏,阿布拉瓦须家的家族书吏,但是只要是这个家里的事情,不光是文书,都由他处理……这也包括小姐的事情。”
“所以……”瑟努低头微微沉思,“我明白了,谢谢您。”
“不用——”
砰。
阿布拉瓦须家的内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老头探起头,警觉地看向了声响的来源。
“姑爷,您该走了。”
“可——”
老头推着他的后背,拉开铁门,
“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家吧。小姐肯定还等着您呢。”
“……好,您保重。今天实在是谢谢。祭典上我一定带着贡品来看您。”
“姑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达尔的事情,您还是忘了的好,小姐嫁出去了,是她的福分,这个家……唉……您快走吧,不早了。”
瑟努被门房推出门外,心里愈发成了一团乱麻,眼前的事情随着资讯的增多并没有丝毫的简化,反而像是一个全是线头的线球,让人不知从何下手。
达夏尔绝不是空穴来风之人,那天夜里虽然月黑风高,但庭院里灯火不暗,而且侍卫还都举着火把。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却是就是阿布拉瓦须,从声音上也能够确认。
阿布拉瓦须跟达夏尔之间在争权,这一点七年前他在那个庭院里见到自己未来的岳父的时候就发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阿布拉瓦须家的独生女儿,赫芭就成为了战场的关键之一,她被达夏尔安排嫁给了瑟努——这个达夏尔安排进神殿的小祭司,这无疑是对阿布拉瓦须重大的打击。
原本能够结交皇亲国戚的机会变成了送人质。
这种情况,赫芭消失就意味着达夏尔手中的资源变少,阿布拉瓦须大祭司解放了手脚。
为了维持局面,达夏尔需要一个人把赫芭给找回来。
他的近卫是法老派给他的,如果用来找赫芭,不免会在法老的那边留下话柄,这样一来他日后再想要名正言顺地处理阿布拉瓦须就会很麻烦。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的家中肯定也有一两个能够依赖的人,得力的助手,他为什么要弄那么大一圈,逼着瑟努毫无线索地去找人呢?
他从大祭司的宅邸出来,沿着皇宫的外墙慢慢地走着,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没过多久,就又在皇宫的旁边遇到了一个堆着物料的小棚。
瑟努想起来之前在神殿区看到的那些施工的地点,心里不禁起了疑心,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敏感,马上新年将至,法老也会在为期五日的祭典中连续携銮驾巡城,与民同乐,往年这个时候全城都有宵禁,但今年似乎侍卫的人数少得奇怪。
他这么想着,想要上前一看究竟,结果刚刚侧脸转身,就被人突然叫住,
“这种时候了,还在皇城前闲逛,想干什么!”
“呃……”
他心里一边想着借口,一边打量着眼前人。
两个,都穿着黑衣,五大三粗,满脸凶相,不像是侍卫。
“我是匹斯神殿的祭司,”瑟努举起自己的右手,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戒印,“打扫神殿弄晚了,想抄近路回家……二位这是?”
“祭司啊……?”
说话的人撇着嘴,往自己的身边一看,被看的那个摆了摆手,他便回过头来,
“我们这儿搬家!东西多了,连夜赶工,没什么可看的,快走!快走!”
“好,好的。”
瑟努点头之后立刻快步离开,走了一段,等到感觉不到背后的视线之后,他突然迈开步子撒腿就跑,一直跑到神殿区的尽头,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天黑,他刚刚倒是没看到什么东西。但那个地方有一种气味,那种气味让他觉得非常的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闻到过那个气味,但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原地休息了一阵,缓过气来之后,祭司又去了一趟监狱,果然还是没有赫芭的消息。
只能回家了。
瑟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里,踏进房门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接近天明。
“欧卡。欧卡?人呢?”
他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就跑到阿嬷平时睡觉的房里。
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又跑了?”
瑟努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趟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两天实在是心力损耗过重,他脑袋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而在他睡梦的朦胧之中,瑟努突然想起来:
那个气味是天火,是北方自由城邦的特产,漆黑黑的油脂。家里的阿嬷欧卡曾经当做火把的燃料用过,那玩意一旦烧起来,见风就长,遇水不息,当时差点把他给烧成了秃头。
但是这一切都跟他无关,现在他只想睡觉,只有恢复了体力,所有的事情才能够继续下去。
他必须想办法反抗,为了赫芭,也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