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停，矛也没有。
赛什转身离去。
一方面他进不了宅子，另一方面他留在原地风险太大，他在的路口单进单出，这种时间，来了谁都是无尽的麻烦。
从路口出来，赛什不知不觉之间就走出了神殿区。
他经过了自己原本的家里，但始终是没有勇气踏进那扇门。太多七年前就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到了现在，那些东西不断地凝结沉淀，如顽石一般横亘在二人之间。
再加上欧卡之前提到过的雪的事情，更是让他有所犹豫。
从神殿区出来，赛什决定先在城南自己熟悉的地方，检查一下当地的那些工地，确定一些他新近产生的猜测。
只有一两个看守，看样子无论这些工地是准备干什么，需要的工作已经布置完成了，考虑到现在离新年大祭的夜晚只剩下一个整天，这也是情理之中。
赛什在工地面前，站了一会，不出所料，看守很快便朝他走了过来。
“干什么的！”
听这声音，赛什一皱眉，他慌忙摆上一脸傻笑，
“大……大哥啊，我似蹭着新年大祭，来探亲的，介块地界您姿不姿道，哪哈儿有个叫拉不出的银家么？”
“不晓得不晓得，走远一点，莫在这块儿瞎逛，这里没得你说的人。”
看守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话赛什是第一次听，这声音可不是。
“怎地木有，我老表嗦啦，他揍在介一块啊！”
“说了没得就是没得，快走！不然我打你个——”
这话出口，侍卫动手就要打人，但赛什反应得快
“饶命！”
他嘴上这么一说，转身就跑，慌忙离开了此地。
看完那些工地，赛什立刻回到家中，剩下的就是想明白关于这场事件的真相了。
他从房里的架子上拿起一个三掌见方的小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莎草纸，这些纸跟赛什之前拿的传单比起来要粗糙得多，但用来干他想干的事情，确是刚刚好。
书吏从这一叠纸里面拿起八张，分别写上了“深夜卸船”“工地”“雪”“南境兵”“阿布拉瓦须”“达夏尔”“新年”“蒙面人”。
原本他还准备写上泾源的事情，衣服和神像的异样，但他明显感觉到，那些东西跟眼前的问题没有直接的关系。
泾源无论是什么，都发生赛什的父亲在世的年代，就算对现在的事情有影响，也是间接的，而那些衣服和神像的异样，则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与其把那些元素全部堆上来，不如先把眼前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试着组合一番，如果出现了空隙，再试着用那些东西填补不迟。
写好之后，把这些东西依次用长钉钉到了与自己床床铺相对的墙上。
钉这些纸的时候他连锤子都不需要，墙上有不少之前留下的细小钉孔，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习惯拇指一抹就能够轻易找到。
紧接着就是根据事件之间的关系用不同颜色的线头把钉子连接起来。
“深夜卸船”到“蒙面人”再到“工地”。
“雪”到“蒙面人”和“达夏尔”。
“工地”到“阿布拉瓦须”和“新年”。
“南境兵”到“达夏尔”和“阿布拉瓦须”。
“阿布拉瓦须”到“新年”。
“达夏尔”和“新年”没有新的联系了。
所有的联系，最终都落到了达夏尔和雪的身上。
卸船的人和绑走雪的蒙面人是同一帮，经过刚刚的确定，工地上那些也是。
那家伙说话的声音，他在把雪拉近墙里之后隔着墙板听到过，而且刚刚两次确认，绝不会有错。
这些人绑走的雪，是达夏尔的私生女。
新年庆典的异样和阿布拉瓦须相关，而阿布拉瓦须家里被南境兵入侵了。
南境兵是达夏尔手下的，也负责了雪的看守。
……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渐渐明朗。赛什想得差不多之后，把墙上的东西一一取下，揉成纸团扔到一边，来到楼下自家简陋的神室里，想要向神明祈求前行的勇气。
多日未曾打理的神像因为神国严酷的风沙天气已经蒙上了一层薄尘，神像肩膀上的布带也已经松松垮垮，一半滑到了地上。
要是父亲看到了这种情况，肯定会生气。
他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与此相似的神像，用的材料好一些，但尺寸造型都差不多，是父亲特意放在家里，供赛什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研习神事而准备的。
有一次，他接连几天都因为种种原因忽视了那个神像。结果到了旬末父亲休假的清晨，他亲自带着他们兄弟两个举行晨礼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塑像上的灰尘。
父亲立刻勃然大怒，拉着赛什的肩膀，伸手就打，打了整整两刻钟。
瑟努看到哥哥挨打，原本想要回避，但父亲制止了他，
“站住。”
“可是……可是……”
瑟努语气畏畏缩缩的，巴掌每一次落到赛什的身上他就浑身一抖。
“不要跑，他的错也有你的一半。”
“可是……我，我都不能碰神像啊……”
瑟努已经快哭出来了，他浑身发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把难以理解的暴力宣泄到哥哥的身上。
“但是你能够提醒哥哥，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提醒他？我看到你往神室里看了那么多次，你是没看到神像上的灰尘，还是没看到这落到地上的批戴？”
“我……”
“这神殿里我们都是外人，你不帮着哥哥，还让他犯错，以后这个家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处理得了吗！”
……
“我一个人也处理不了啊……”
赛什喃喃的念到。
……
第二天一早，赛什便主动去了瑟努所工作的匹斯神殿，接待他的是一个小圆脸的祭司，看样子是瑟努的同僚，
“是赛什书吏啊，你找瑟努祭司？”
“嗯，他在吗？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圆脸有些惊讶，
“赛什书吏你不知道吗？瑟努祭司他被达夏尔大祭司叫去了，这两天都在执行单独的任务，已经有一段时候没来匹斯神殿了。”
“真的吗？达夏尔大祭司？你确定？”
赛什皱着眉毛问道。
“是啊，还是大祭司本人亲自来知会的，神殿里都在传这事呢。”
“这样……”
那之后圆脸又拉着赛什问了不少关于他们家里的事情，似乎笃定了赛什家里跟达夏尔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赛什应付了两句之后，立刻匆匆来到了阿蒙神宫，求见达夏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