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努两步来到书架面前，一手扶住，仰头，目光自上而下，到最底，侧脸，目光落到书架尽头，探身，看一眼窗子里透出来的日光。
错落架，层叠排列，每行十三，十二，十三，十二……二十一行，一列十一个这样的书架，这个区域总共十九列，五万五千个卷轴的位置，不是全满，但也有至少八成。
日高不到中天，现在是夏末，白天时间比较长，他们需要在日落之前离开。
关键词只有一个：“五魂”
文体涉及古神言。
……
时间够。
他两手左右交替从书架上一个个取出卷轴，拇指挑起卷首，掌面用力，四指向外一搓——卷轴打开，食指顺着卷轴背面往上一送，眼睛一扫，再一送，再一扫，一卷收工，如此反复。
第二卷。
第三卷。
第四卷。
……
第十一，第十三，第十六，
指尖开始出汗，往身后一擦
……
三七、四十、四五、
额头开始发潮，汗水顺着眉毛留下，手背一抹，
……
二零六二二六二五零
手指开始发酸，瑟努两手张开，往身后一甩，
继续。
……
随着日高增加，图书馆内的阴影一点点缩短，变暗，紧接着又开始变长，直到近乎于平射穿透整个大厅。
伪装成祭司的赛什松一松肩膀，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卷莎草纸，一手捏住纸头，另一手拇指压住卷轴拉开，挤一挤发酸的眼睛，开始查看其中的内容：
菠萝蜜于提努哈三年九月，抄写于沙卡拉，努哈神殿，这一卷轴为三百一十七年前另一卷轴的副本，由于……
他看着看着，垂下头来，把手里的卷轴卷起来放回原来的架子上，叹一口气，正准备再抽另外一卷，就听见身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哥，我找完了。”
瑟努用两个手腕夹着三个卷轴，来到自己的哥哥面前，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手腕也有些冒汗。
莎草卷轴极其畏潮。
赛什慌忙一手接过瑟努手中的卷轴，另一只手扶住弟弟的肩膀，
“你没事吧？”
瑟努布满汗水的脸上摆出一个微笑，
“没事，哥，你快看看是不是吧，不早了。”
赛什一点头，
“辛苦了。”
他打开其中一个卷轴，直接一拉到底全部展开，目光一点点向下扫视，
随着目光的低垂，赛什的脸色缓缓凝重，看到末尾，他直接手肘一抖，把这卷收入掌中，立刻拿起了第二卷。
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的凝重了，整张脸垮了下来，眉心也拱起来成了一个川字。
收卷，再看第三卷。
这一卷开头也不乐观，赛什眼色眼见越来越暗淡，直到这一卷的中段，接近末尾，他的脸上才稍稍舒展开来。
“瑟努，你也看看吧，这几卷就是我们想要找的东西。”
“嗯……”
瑟努刚刚伸手要拿，赛什就立刻把手里打开的卷轴举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手掌，
“我来吧。”
瑟努听到这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拇指根部，手心，中指，全都在一阵阵抽动般的剧痛，不停地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他苦笑着答道，
“谢谢哥哥。”
两人配合之下，瑟努花了大约两个来钟的时间，看完了一遍三卷的内容。
赛什掌面用力，把最后的卷轴一点点卷回原样，
“怎么样，你记下来了没有？”
“嗯，差不多，很多字不认识，只能记住大概的形状。”
赛什伸头，看一眼窗外的日高，
“行，我们再走一遍，你再熟悉一下。”
已经开始记忆书卷内容的瑟努，闭着眼睛说道，
“不用全部……第一卷的第三十一行，中间开始，然后是……四十行……”
两个人再把卷轴走了一遍，这一次看完，瑟努用手背一抹额头，
“行了，哥，我全记下来了，咱们把东西放回去，早点离开吧。”
“行……”赛什动身开始在书架上寻找空位，把手上的卷轴一个个插回去，
“幸好你当初想当祭司又上不了祭司课程，只能偷偷抄书，有这种记忆力，不然咱们这次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
“唉……别提了。”
瑟努背靠在书架上，闭眼回忆着之前的东西，答道。
两个人收拾完了自己拿出来的书卷，瑟努一睁开眼睛，立刻表情完全僵住，
“哥，你的脸……”
赛什听到这话，皱着眉头摸一摸自己的面颊，心里一惊。
易容没了！
在图书馆里带着满脸的易容站了一整天，闷出来的热汗把脸上的易容全给洗掉了。
……
“赛什，我不喜欢你的计划，一点都不喜欢，你很聪明，但聪明不是成功的一切，你需要十足的准备，这种灵光一现的点子隔夜就要行动，一定会出问题的。”
“但是我们几个不是已经都想过了吗？所有的情况都考虑过了。”
“绝不所有，赛什，你不是什么侠客，我也只是个偶尔偷运点东西的水手。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想到的问题能有多少？之前澜堡那次我们计划了两个月还出了那么多问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东西。这副易容就不够扎实，扣了太多边角，我临时根本凑不出来两张中年人的脸所有的材料——”
“看起差一点没关系，我们两个本来就是神殿出来的，气质在的话，易容就算差一点也绝对不会穿帮。”
……
他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图书馆不设门禁，但只有一条规矩，不能带东西离开，所有的书必须当场阅读，当场还原，为了实现这个规则，进来这里的人都不能携带任何包裹行囊，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够还原之前易容的材料。
赛什摸完了脸上立刻低下头来，看向了自己手上的戒印。
……
“……至于戒印，我们只需要稍稍修改，你看，我的名字只要用泥糊上几笔，就变成了‘赛特’，书吏也能够改成祭司，这些痕迹再稍稍涂上一点金粉，谁也不会看得出来。至于瑟努，我想他只需要一个医师的戒印，那种戒印做工很糙，也不是官方发行的，你随便就能够仿制出来。最关键的是，医师需要以心来链接神明，需要用左手戴戒印。这就解决了我们所有的问题。”
……
所有的泥迹全没了，“赛什”的名字清晰可见。
他捂住自己的戒印，向图书馆的出口伸头一看，立刻看到了一个正在四处张望，贼眉鼠眼的家伙，更糟糕的是，对方也看到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那家伙立刻朝赛什的方向跑了过来。
“快跑！瑟努，有人发现我们了！”
赛什拉着瑟努，撒腿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