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带出来一个很有份量的食盒，而且非常有眼色地递给谭哲。
上船的时候本来想让我最后一个上，罗新却十分诚心地提醒我们：“您可以第一个上船感受一下比较稳定的位置。”
我点点头：“罗公子说得对，可能是因为太挤了，所以才会觉得难受。”
回程不挤，船上除了我再没有一个姑娘，而且赵立就这么被留在临仙居，倒是罗新安安静静将我们送了出来。
从始至终，我们和赵立都在互相试探。
赵立在试探我们的诚心，在试探我们到底是不是京城来的贵客，如果是的话有多贵，能助力他多少。
而我们，一直在为了扳倒赵氏在找证据。
看来还是要再跟温可谈一谈了，最好能多了解一些东西，甚至可以得到温可的帮助，这样一头雾水慢慢摸索总归不是办法，而且我和郜嘉人还是偷偷摸摸来调查，要是再被大人发现…
哎，大人，发愁。
郜嘉人有点焦虑，看起来还比较明显，眉头紧紧皱着，双手也不停地做小动作，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能察觉到他身体一直是绷着的，我不晕船，但还是慢慢倚着郜嘉人：“郜晨光，我肩膀有点酸。”
郜嘉人立刻反应过来，侧着一点身子双手帮我捏着肩膀。
罗新眼观鼻鼻观心一点都没有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们，倒是我侧身的时候就对着身边的察兰来。察兰一脸古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给我捏肩膀的郜嘉人。
其实这些都是习惯了，郜嘉人照顾我，我知道自己是需要被照顾的，所以就不会端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连让男生捏一下肩膀都不允许，再说大家都是兄弟，我走不动了郜嘉人能直接背着我。
不过在察兰看来，这片土地上多年来的传承都是女人伺候男人，而且察兰也清楚郜嘉人的身份，现在看着郜嘉人就这么言听计从，倒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朝察兰笑了笑，一点不客气：“你要帮我捏腿吗？”
“可以。”察兰点点头。
“别。”我收回自己的话：“不敢劳烦，一会儿到了地方给我买点吃的就可以了。”
察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时间并不久，所以第一印象便是觉得中原女子跟他们羌族女子不太一样，羌族女人会骑马，会射箭，说一不二，可中原女子在家里几乎是没有话语权的，甚至未出阁的女子连大门都不能出。
所以刚到江南的时候便一心想着此行任务，想着如何在对手目标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想着如何快速得到一些可以在江南立足的财富，想着如何实现自己最后的目标。
如果想拿下一条运河，就代表着压垮一个家族。
他们是羌族人，在这里本来就不受欢迎，每次外出都要乔装打扮，还不能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
权衡利弊之下，选了赵氏。这是一根最难啃的骨头。
船稳稳靠岸，船只与码头轻轻触碰时候响声顺着木头传到心上，好像一趟不知目的地找不到落脚点的旅程忽然遇到了一片岛屿，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总归是有落脚的地方。
双脚踩在实打实的地面时，身体里的心脏就不再是悬空的状态了，它会缓缓落在肚子里，踏实。
罗新跟众人行礼之后便坐船重新朝临仙居的方向去了，想必是不敢将赵立一个人丢在那里。
走了一段路，察兰就表示要给我买吃的，杭州的夜市跟京城不同，京城毕竟是皇城，几乎所有的交易都要在官兵眼皮子底下。
杭州就不同了，贸易极为繁盛的地方就很热闹，也很鱼龙混杂。如果说杭州的白天都是做“大生意”的，那杭州的晚上就都是做“小生意”的。
在京城时，没有大生意小生意的区别，只有光明正大的这一种生意的选项，其余的生意就不太安全了。
夜间的杭州街道不比白天的冷清，街边的小贩更多了些，这时候，哪怕就是家里剩下的两斤粮食都是可以拿出来卖的。
察兰去给我买吃的的间隙，薛卯出现了。站在郜嘉人身前行礼汇报：“贤王大怒，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这都是我们意料之中的，杭州不太平，大家心里都清楚。杭州知府赵鹤均，野心昭然若揭，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来，作为一帮从年龄和阅历上来看还不懂事的孩子，我们要做的就是乖巧伶俐地关起门来在家里等着大人处理好这件事情，就像不懂事的孩子的一样如果不会做饭就别去厨房给大人添乱，到时候不但要炒菜做饭还得分神照顾孩子。
他们这帮人就必须像巨婴一样长大。
溺爱。
郜嘉人在旁边推了推我：“秋分，怎么走神了？”
“啊？”我看了看薛卯抬头盯着我的大眼珠子，后悔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叛逆了，贤王对郜嘉人的教育还是比较“虎爸”的，直接让郜嘉人去面对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郜嘉人这么三番五次被耳提面命，大多数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还是一个没有出过门，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
我娘对我挺放心的，郜嘉人也觉得自己能照顾好我。但贤王不，贤王觉得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现在连嗲我二哥都这么觉得。
生气！
“问你还等不等察兰了，要是不等了咱们就先回去了。”郜嘉人又说了一遍。
察兰已经跑了三五处地方，手里拎着不少吃的了，虽然谭哲手里还拿着满满一食盒的点心，但那盒子点心我是准备一会儿放在角落里给流浪的小动物吃的，所以我指了指察兰的方向：“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他说一下。”
我看着察兰的方向朝人走过去，脑子里快速组织语言准备质问察兰一个措手不及。
察兰付了银子正转身就瞧见了身后的我，倒是真的开心朝我比了个笑容：“给你买了不少点心，回去慢慢吃，你家里人不也在吗，可以一起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