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艾神情呆滞的看着那个天使长发飘飘的背影，他甚至不敢出声，因为害怕时钟的指针会偷偷溜走。可是她实在太美丽太孤冷也太耀眼了，如同一朵盛开在雪山巅峰的莲花，每一次遥望都让他感到目眩神迷，如入云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还能动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
灵儿扭过头，皱了皱眉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离开再说。”她把手伸到身后，柯艾知道这时候反抗对自己全无好处，只好拉了上去。这是一条贯通的小巷子，两人冲着另一头跑到了街道上。
一连串“噼啪”的电流声响，街道两边摇晃的路灯忽然熄灭了下去，万籁俱寂的夜空下，空气里“刷、刷”地响起了短促而又迅捷的气流声，轻轻地擦过他们的耳际。
两人都停了下来，在他们的注视下，几束刺眼的电光在街道上四处迸射，一只浑身跃动着银白色电流的狐狸正趴伏在熄掉的路灯上，睁着一只猩红色的眼睛伺机而动。
“你们一个也别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狐狸竟然说人话了！
柯艾晃了晃耳朵，以为自己大晚上产生了幻听，这时候那只狐狸再一次讲话了：“战争学院的人，什么时候也开始插手私人恩怨了？”
这个声音是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中年大叔！刚才不还是个人吗？怎么变成了一只狐狸？还是带电的那种。
柯艾正想说“拜托这位大叔，我明明跟你无冤无仇，是你死皮赖脸非要拿刀子戳我”的时候，灵儿却举起了狙击步枪，将准星对准了那只电狐，冷冷地说：“‘电狐’福克斯，帝国A级通缉犯，我今天不想找你的麻烦，请你立即消失。”
电狐摸了摸变成了灰色的左眼，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灵儿左胸前佩戴的六芒星校徽，尖利的脸庞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怕，“我受过那么多伤，但是到现在还让我隐隐作痛的，只有这个。”他指着瞎掉的左眼，面色狰狞地说，“这都是拜你们所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给我留下的痛苦，今天正好新仇旧帐一起算在你身上。”
福克斯从街灯上跳了下来，他的爪子上突然缠绕起几根白色的电流，然后飞快地沿着他的指尖窜进了大地里，两边原本熄灭的街灯似乎受到了某种响应，接二连三地闪烁了起来，“我真期待，等到诺顿那个老头子找到你的时候，看见赤身裸体被蹂躏得体无完肤死在大街上的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完，电狐化为了一道短促的银白色闪电，如同矫健的灵猫一般跃上围墙，高大厚重的围墙立即浮现出了一个显眼的凹坑。身后的垃圾桶无缘无故地被打翻了，柯艾回头一看，福克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仅仅一刹那，便消失不见。
电狐的每一次闪烁跳跃，他们附近都会出现一声尖锐刺耳的爆响，伴随着“刷、刷”迅疾的划破空气的气流声，越来越多银白色的电狐围绕着他们无声地小跑着，仿佛一只只伺机而动的恶狼，寻找着突袭的时机。
柯艾被晃得有点儿头晕眼花，“一只、两只、三只……”它们像是拥有分身之术，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电狐在他们附近出现，他只看见周围的电狐每一次显形，地面或者屋顶都会破裂开一个被灼烧过的口子，仿佛细小的闪电劈进了大地。
某一个瞬间，一只浑身跃动着电流的电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某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柯艾只听见“咔嚓”一声，灵儿横挡在身前的狙击步枪在一瞬间断裂成了两半，断口处还残留着高温灼烧过的红色铁水。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福克斯怪异的笑声，他们两个人像是被狼群重重包围的孤立无援的野兔。灵儿面无表情地把断掉的狙击步枪丢在了一边，这把枪到目前为止只发射了一颗子弹，而且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福克斯手里的匕首，才使柯艾逃脱一劫。
“听说你是沃尔德学院年轻一代最优秀的执行者？”福克斯怪笑着，有无数道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混乱地重叠在了一起，仿佛某种诡异的回音。“我倒要看看，失去了魔法部那帮疯子给执行者研制的炼金术武器，你还有多大能耐？”
又一只电狐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冲着那个天使俯冲而来，手无寸铁的柯艾下意识地抱住脑袋蹲了下来。在与他们只有仅仅一米距离的时候，灵儿像是早有预感一般，不慌不忙地往旁边轻轻地侧出一步，浑身缠绕着银白色电流的电狐恰到好处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头扎进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里，在他们身后碎成了满天的荧光，与此同时，坚硬的地面立即爆裂开了一个直径大约两三米的圆形凹坑，零星的电流四处发散，尘埃弥漫一片。
一股猛烈的气流扩散成了一道透明的涟漪，从他们身上一穿而过，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吹得猎猎作响。
之后的几秒钟里，柯艾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嗡嗡的耳鸣，他回头呆呆地看着身后塌陷下去的地面，这就是这个世界能力者的力量吗？从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他了解到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群身怀恶魔血统、拥有超自然之力的人类，只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种超自然之力竟然如此可怕，光是这一下爆炸，就相当于引爆了一颗高爆手雷。
“站在我身后，尽量不要离我太远。”那个天使目光冷厉如刀，语气没有丝毫柔缓，“不要感到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柯艾在背后看着那道微微俯身迎风而立的美丽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听到了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血液在逼窘的血管里加速沸腾。在他的视线里，仿佛有一圈闪耀的光芒从她瘦削的身躯上散发了出来，如同耀眼的太阳，盖过世间的一切，他差点儿就以为她出现在这里仅仅是来出风头的，而不是为了救他一命。白色的冰屑从她的黑色帆布鞋下“咔嚓、咔嚓”地弥漫了出来，形成了一片寒冷的低温领域，明明还没到冬天，可是温度却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下降。
一只又一只电狐冲着他们一头扎来，然而这些危险的自爆电狐还没来得及贴近他们就被切成了两半，微微一颤破碎成满天的荧光，柯艾回过神来的时候，灵儿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修长而又精致的三棱剑，银白色的月光在白玉制成的剑身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周围仅剩的六只电狐汇合成一只，最后两只电狐的身体重叠到一起的时候，福克斯呲牙咧嘴，仿佛一头被激怒而发狂的白狼，他的全身跳动着比之前还要耀眼的电光，把整条黑暗的街道都映亮了。
柯艾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了断魂锁上。福克斯的速度极快，在身后留下了几道虚幻的残影，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他从半空中扑了下来，与灵儿交错而过。
柯艾只听见“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声，像是初春结满了冰的湖面破开了第一道口子。冰屑四处飞溅，灵儿站在满天破碎的冰屑中，精致修长的三棱剑上沾满了刺眼的鲜血。
落地后的电狐被一层颤动的白色光芒包裹着，逐渐恢复成了那个中年大叔的模样，他一边按着胸口处正在不断淌血的伤口，一边窜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里，沿途甩翻了几个垃圾桶把狭窄的通道堵死了。
“又让他跑了。”灵儿缓缓地把三棱剑收回了剑鞘里。
柯艾把一杯温热的红茶递给灵儿，两人靠在铁栏杆边，看着下面潺潺流过的河水。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你不也是吗？”
两人松开了手，柯艾尴尬地讪笑了两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着这个女孩立体分明的脸庞，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连呼吸都平静不下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我找到的你，是乌鸦。”灵儿朝着黑暗的天空指了指，柯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他们身后的屋檐上栖息着一只目光灵动的乌鸦，“乌鸦是学院情报部的负责导师，能力是用意念驱使乌鸦当作学院的眼线，遍布帝国各地，一旦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帝国军队处理不了的异常事件，就会派我们去解决。”
柯艾点了点头，装作一副听懂了的样子，“你那天怎么突然哭了？”刚换了个话题，他就看到灵儿忽然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急忙摆了摆手改口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灵儿犹豫了一下，把红茶放在了铁栏杆上，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盒子，递到了他的面前：“你还记得这个吗？”
借助着柔和的灯光，柯艾看清了里面放置着一个由野草和碎花编织成的小手环，看起来挺精致的，可是野草都已经枯萎了，几乎一触就碎。
灵儿面色紧张地说：“小心点，别弄坏了。”
听她这么一说，柯艾就打消了心里的好奇心，没有把那个小手环从盒子里拿出来观察，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个笨手笨脚的人，别人视作珍宝的东西要是被弄坏了一定会受到别人的反感，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儿疑惑，小声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灵儿把铁盒子拿了回来，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眼见柯艾摇了摇头，那个天使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说：“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说话的时候她极力保持着微笑，让自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可是她黯淡下去的目光和沮丧的脸色还是被一直目不转睛的柯艾观察到了，她应该不是一个会刻意掩饰自己心情的人。她把铁盒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虽然她什么信息也没有透露，但是柯艾综合前几天的所见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她也许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去哪了？”
她皎洁的眉毛上仿佛沾上了清晨的寒霜，过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才回答：“他在几年前就死了，死于一场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