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姜家内堂坐定,子玉才得闲仔细打量姜秉忠,老爷子红光满面,身形富态,笑起来也甚爽朗。子玉忽觉姜秉忠在身形上和黒衫人有一丝相像,又觉好笑,马上岔开这个念头。
姜秉忠喊下人传了饭,就和子玉闲聊,说起即望县人情事故,子玉又谈了和爷爷如何相遇,两人不禁唏嘘不已。
一会儿,饭菜上来,简单四样菜式,有鱼有肉外加两个凉拼,以姜家财势,可见姜秉忠平时并不奢侈。
子玉伤痛未复,正食之无味,见门外走来一个干廋老头,却步履沉稳,也不说话,走到姜秉忠身后站定不动。
姜秉忠也不言语,直到子玉吃完才指了老头对子玉说:“这是咱姜府管家,叫齐安贵,你叫齐…嗯叫齐叔就好。”转头又告诉管家“这是我好友的孩子,今后就住咱们家,你安排在内府旁边的院子里住下吧。”
齐管家躬身称是,见子玉喊“齐叔”叫人,又转向子玉微微点头。
“子玉,今天先去歇歇,来日再见见家里的人,你齐叔是咱府管家,可不是什么下人,今后但凡用什么物事,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你齐叔说。修者切莫养成懒散的性子,就不要给他配什么丫头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齐管家说的。
“知道了,老太爷,您也早些休息。”齐管家说完带着子玉出去,左转右转,来到内府。
内府朱门紧闭,不知其内气象,旁边一座院落,上书翠柳堂,进院看,庭院不大,种着几棵柳树,正房是起居室,东西厢房写着丹室和静室,是炼丹修炼之所,屋院干净整洁,显是经常有人打扫。
齐管家看向子玉:“少爷,老太爷可是很看重你,就是家里的少爷、小姐们也没有住院子的,大一点的,有几间房就不错了。”
“齐叔,今后再也别叫我少爷了,叫我一声子玉就算瞧得起我了,我小时候还叫狗蛋呢,姜爷爷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少爷,你记得就好,老太爷当年救了我全家,还提携我做了管家,老太爷不拿我当下人,那是老太爷的恩情,我自己可不能没了规矩。”齐管家不卑不亢,音调平稳地回着子玉。
子玉只觉得齐管家似乎有些敌意和威胁,可转念一想,这管家对姜家定是极为感恩,突然来了外人,自然有些排斥,姜爷爷又对自己非比寻常,故意提点一下,也是老头的一片赤心,心下也就释然:“齐叔放心,姜家的恩情但不敢忘。”
“那就好,少爷好自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那我就告退了。”齐管家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去。
管家走后,子玉在院子里各处转转,也是累了,回到居室躺下睡去。
次晨早起,梳洗已毕,一个老婆子拎着食盒送来早餐,走时告诉子玉:“齐管家吩咐,少爷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到厨房知会一声就行。”
子玉连忙道了谢,又赶过去见姜爷爷请了安。姜秉忠喊来齐管家,让他带着子玉满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伯父们都不在家,叫子玉晚上到这里吃饭,又嘱咐子玉去见了婶婶们,只叫嫂嫂就行。
子玉答应了,随着齐管家出来各处走,前院都是客厅、客房和老爷们办事地方,也有成了年的孩子们的居所,再有就是厨房、马厩和仆人杂役的居所;后院中间是内府,右边是老太爷的院落和子玉那套小院,旁边另设有小厨房,左边才是两位伯父的院子。子玉进去见了婶婶,口中却称师嫂,不敢久留就辞出来,两位嫂嫂也说,妇道人家,不便留客,望小叔见谅。
晚间来到姜秉忠的院子,和姜爷爷说着话,过一会儿,外面走进来一人,和姜爷爷请安。子玉见那人和姜秉忠有些相像,身态丰腴,笑容温和。
“这就是你大师哥了,你二师哥在外忙活,不在家。”
“见过大师哥。”子玉忙起来作揖。
姜恒明显愣一下,却一笑带过:“师弟不必多礼。”
“哦,对了,阿恒,你还不知道,这是复邦的孩子,叫姬子玉,复邦没了,剩下这孩子怪可怜,我准备收他作关门弟子,今后我一心求丹,教习这孩子,家里的事情,你们折腾去,我是不管了。”
“没有爹爹的教诲,孩子们怎做的好,姬伯父也有孩子了吗?”姜恒应该是认识姬复邦。
“你就是多心,放心吧,这孩子是你姬伯父亲手托付给我的,不会有错,是复邦后认的孩子。”
姜恒又问些缘由,听子玉答的妥帖,这才放心。
一会儿,又陆续来了六七个孩子,都比子玉大些,厅里立时嘈杂起来了,有些好奇地看着子玉,不知道这是谁家孩子。
姜秉忠传了饭,一时饭菜上来,大家围着坐了。姜秉忠拉着子玉,坐在自己身边,给大家介绍:“这是我老友的孩子,叫作子玉,老友故去,我看这孩子可怜,又受朋友托付,就接来照顾,今后就住在家里,你们要多亲多近。”
姜恒早知内情,并不言语,众孩子见是个无依无靠之人,也不在意。
内中一个二十多岁青年,首先起来:“子玉,我是姜伯彪,年纪最大,他们都得管我叫大哥,今后我就是你大哥,有事找我就行,我会照顾你的。”
不等子玉搭言,又连忙站起一位,动作和姜伯彪一模一样:“子玉,我是姜仲虎,年纪第二,他们都得管我叫二虎,今后我就是你二哥,有事找我大哥,他会照顾你的。”
姜秉忠抬手止住:“我还没跟你们说,我已经决定收子玉为弟子,你们都应该叫一声师叔。”
只见伯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低了头不敢吱声,仲虎憋了半天大声说道:“爷爷,这怎么行,他比我们还小,怎么叫得师叔,这辈分可不差了。”
姜秉忠沉下脸:“休得胡言,你说得对,辈分可不能差了,即是我弟子,你们可不都得叫师叔么。”
姜恒瞪了二虎一眼:“还不吃饭,爷爷的话也不听吗?”
两人不敢再说,低头扒着眼前的饭碗,这饭吃得郁闷无比。
这时旁边一个俊美少年,冲着二人直打眼色,对子玉拱手;“这位小师叔”说到“师叔”俩字不禁含混不清,“我叫姜季蛟,今后都是一家人,多亲近些,别生分了。”
子玉忙答应还礼。
姜秉忠又指向另外几个孩子,对子玉道:“这几个年纪小些,这个叫姜幼龙,那两个女孩,都是你二师哥家的,一个叫姜敏仪,一个叫姜敏婷,敏婷小些和你差不多大。”
子玉一一点头招呼,见姜敏婷冲自己直眨眼:“小师叔,你到底多大呀,咱俩比比。”
“我今岁十一。”
姜敏婷调笑道:“可是不小了,过几年就得娶媳妇了呢。”却不说自己多大。
姜敏婷说的也不错,普通人家女子十四、五岁正是待嫁之时,像啸川那样,二十多岁还没完婚的已属大龄,老本夫妇就经常催促啸川,要抱孙子,只是啸川无意。
“子玉先住在翠柳堂,今后家里的产业都让子玉熟悉一下,内府也可以进去习学。”
姜恒暗吃一惊:“爹,这内府……”
“不用多说,我自有安排。”
“知道了,爹。”
一顿饭在伯彪和仲虎吭哧和呼哧声中完美度过,子玉自回翠柳堂安歇。
季蛟使眼色招来伯彪和仲虎,三人来到前院一间堂屋,关了门窗,遮掩上窗帘,就算作三人议事密室。
“幼龙那小子,毛还没长全,和家里住在内院,咱们商议大事,就不要和他说了。”伯彪先开口。
“那两个丫头,毛也没长全,和家里住在内院,咱们商议大事,也不和他们说了。”仲虎紧随其后。
“你不要每句话都跟着我说,行不。”
“大哥,我唯你彪首是瞻,这还不行么。”
“行了,我是挡不住你,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姜季蛟不知何时换了穿戴,纶巾暂戴,羽扇轻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看着眼前这对活宝,不禁暗叹:“唉……那个子玉,爷爷对他非常好,现在住在翠柳堂,一个人占了一个院子。”
“一议事你就这身打扮。”
“一议事你就这身打扮。”
“你俩能不能说重点。”季蛟无奈。
“你那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要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叫师叔,知道吗?这辈分可比什么都重要。”
“对,重点是辈分。”仲虎怕被季蛟抢先打断,赶紧抢了一句,争抢之下不免学得有点丢头落尾。
“难道你俩没听见,爷爷让他熟悉咱家产业,内府也可去得,谁知道爷爷将来会不会分些产业给他,这还不是重点吗?”
两人缓缓摇头:“难道这比辈分还重要?”
“难道这比辈分还重要?”
季蛟呆呆地看着二人,突然羽扇一扔,跑过去抱住两人,声音哽咽:“其实我也觉得辈分重要,那些都不算什么,我刚才不过是演示一下我的智慧,既然你俩都这么说了,这他妈,我也不用装了。呜呜呜…”
“别激动,三弟,咱们得想想办法。”
“别激动,三弟,咱们得想想办法。”
季蛟推开二人,扶了扶纶巾,捡起羽扇,又轻摇了起来:“既如此,小弟有一妙计,管教那子玉哭爹喊娘,吃亏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