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但并没有尴尬的气氛,倒显得有些和谐。
没有过很久。
最后还是三生先开口对这个陌生的一直用一种她并不排斥的奇异目光,盯着她的女子说道:“我叫三生。”
女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回道:“我是时若。”
说出了这句话的时若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略微整理了一下话语,然后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出生在西边的一个大家族中,小时候我的父母安康,还有个很活泼的弟弟,没有烦恼,生活的很是快乐。”
说话时她的脸上一闪出一抹甜蜜,似乎在回忆她这一生并不多的美好时光。
但很快她的神色就略微多了些低落,配合着眼里的忧郁,极为容易让人升起同情心。
“但好景不长,我的父母因为一些原因双双离世,只剩下我与弟弟相依为命。”
“我以为这已经足够悲惨了,但很快我发现,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我的弟弟被人算计,打成重伤,我们两个也很快被家族赶出家门。”
“那段时间是我这一生中最为艰辛的一段日子,一边做事一边照顾弟弟,还要忍受着莫名的白眼。”
“但这些并没不能让我倒下,我顽强的带着弟弟活了下来,并且开始了我的练剑之旅。”
“练剑是一件很累,但会令人感到充足的事,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边练剑一边养活了自己和弟弟。”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我弟弟的第一次昏迷。”
“我弟弟身上的暗伤一直没有好,在经过这些日子后,再次复发了,时常进入沉睡,昏迷状态,这种暗伤是人无法治愈的,因为这是灵魂和肉体在一齐枯竭。”
“我在这人间的亲人只剩弟弟一个,我绝不会允许他就这样死去,在我听到束凌这种花后,在我弟弟第三十七次昏迷后,我争取了弟弟的意见,将他冰封了。”
“我需要找到束凌,救活我弟弟。”
三生没有在时若叙述中问类似于‘然后呢’这种问题,且一直看着时若的眼睛,她无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在刚开始还有些别的情绪的时若,之后便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配合着她那令人同情的故事,三生有些触动,她自己的故事和时若的很不同,她不能完全的融入到这个故事里,但也可以感受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绝望,尽管对于她来说亲人也是一种奢侈的代言词。
说出了这些以往一直堆积在心中,未曾让任何人知道的过往后,表面上看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苦难轻了许多。
尽管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给这个才见过一眼的姑娘讲述这些话,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叙述。
时若讲出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三生同情之类的情绪,只是她埋藏太久需要一次的抒发,不然持续下去对于她的心境会有很大的影响。
三生认真的听完时若的讲述,她当然不明白这位她看不穿修为的剑修女子时若为什么会对她讲出这样一个私密的故事,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对凄惨者应有的同情,因为她知道,这个看上去有些忧郁,但实则极为骄傲的女子时若并不需要这些。
所以在时若完整的讲完这个故事后,她开口道:“束凌只是个传闻,但你现在应该发现了,在我的心里有着一颗传闻中的种子。”
那像是一颗再普通的不过的种子,但这颗种在心头还未曾生芽的种子的消息一但流露出去,那些知道束凌这个故事的人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三生的。
但她就这样直接对时若说了出来,而且还是在只是见到第一眼的情况下,这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若是正在休息的三千知道了束凌以及三生说的这句话,那么他将会怒骂这个姑娘愚蠢,将自己的生命放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也只有愚蠢之人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但三生却就这样轻易的说了出来,三生自己也不太明白,或许是因为时若讲的这个故事,或许是她认为时若已经发现了,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对时若有着某种未知的信任。
时若轻轻点头。她看到三生的第一眼,就以某种特殊的能力发现了那枚看似寻常的种子。
她不需要再去辨识什么,就知道那是一颗束凌的种子,因为除了束凌,没有其他种子会是长在心里的。
束凌的生长需要两种极端情绪之一来驱动,这是都很清楚的事。
但三生觉得她心头那颗不仔细去感受,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种子最后开的花,绝对会是红色的。
这是她的直觉。
“若是最后他不需要,那……便送你吧,当做这个故事的打赏?”三生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于沉重,甚至在说后面那句话时,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若是束凌开花后,想要使用束凌,她就必须得死,关于这件事,在她看见那枚玉佩后,便早已做好了成为某个少年身侧的一朵花的自觉。
一直在寻找这朵花的时若,如今在找到这颗种子时,她有些犹豫了,以她的修为,她可以清楚的察觉到眼前说出这样轻松而又沉重的姑娘的语气背后藏着许多不为外人道也的心酸,一时间将她那些才揭开的灰暗过往忘却的一干二净。
她人生第一次尝试以这种劝慰的语气说话:“或许……这颗种子永远不会开花呢?”
三生淡然一笑,她不会去想这些事,因为最后苦恼的还是她自己。
因为当初看见那枚玉佩中隐藏的一看就不是她那位师父留下的文字时,在第一次真正发现那枚种子时,她对这颗种子有过无数猜想——这颗种子大概是有人故意放在她心中的,那么即使她再如何努力不让这颗种子开花,但有能力置放这颗种子的人也会在需要的时候,让这颗种子发挥出它应有的用处。
而且,其实在关于束凌的介绍之后,还有一个故事,那是不属于这片人间的故事,属于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