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话,也有没真的愧疚。对于我而言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我的生命里没有那么多重要的人和事。
(雍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
1990年12月23点59分我出生了,不好意思,就是这样的巧合。于是我就这样巧合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老妈是个封建保守的人,总以为生个儿子就能够得到我爸的心,他就不会天天在外面泡女人,花天酒地了。
在我出生的1个小时里,外婆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请到医院来了。真不懂,我又不是外星人,有什么好围观的。我出生的消息一下子成了人尽皆知的新闻了。是的,我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因为我爸那个80多平的豪华别墅(离市中心十几公里的城郊,因为资金的问题,一直都没有装修。据说首付还是我妈给的,结婚以后我妈和我爸还是住在租的地下室里)终于有继承人了,我妈也不用担心哪天我爸喝醉了酒带回家一个比她年轻漂亮的人,然后和她闹离婚。原因就她生不出孩子。
家里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但我爸,现在连个人影都还没有看见,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在哪里泡妞。有这样的混蛋爸爸,我妈还能跟着他,真是不容易啊。我也应该感到万幸,我还能活着出生。
(某公寓地下室)
农历正月十五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元宵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煮元宵,放鞭炮,阖家团圆。整座城市都还笼罩在新年的喜悦当中。外婆见我妈一个人在城里,还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我,于是就从乡下赶来了。带了些我妈喜欢吃的东西,准备做顿好吃的给她补补身体。吃过晚饭后外婆还要赶回家去,因为她家里还有一个和我爸一样的酒鬼老公。唉!不知道她们俩是个什么命,平日里吃斋念佛,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但在轮回中总能遇见这些人。也许这就是冥冥之间的注定吧。地下室里平时住的那些叔叔阿姨,送孩子在大城市里读书的大爷大妈,街头商贩,夜店小姐.......都回家去了,这一天,不管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想家吧。
这座公寓已经有些老旧了,地下室的下水管还是坏的,但一直都没人修理,一到晚上就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整个地下室都被这种声音所环绕着。
我妈收拾完东西,觉得没事,就在那盏已经老旧到掉牙的台灯下开始了她匆忙的工作——做衣服。(五岁以前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我妈自己做的,他总觉得她做的衣服我穿着最合适,还会显得我很帅气,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唉!她才28岁,可是看起来好像已经38岁的样子了,微弱闪烁的灯光下,显得她更加的憔悴。一个月子都没做完的人,就要开始为这个家操劳,为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挣奶粉钱,还在幻想着他会读什么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大学毕业以后找什么样的工作,每天工作辛不辛苦。结婚以后要不要她去帮忙带小孩子。他的孙子是吃母乳还是奶粉。这就是一个母亲,不管生活多么的不如人意,看见身边的孩子,总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虽然她的老公是个不负责任的垃圾,但是当这个孩子出生那刻起,这一切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知道她做了多久,但终于是做好了第一双小鞋子。这是一双可爱的小虎头布鞋,小老虎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你盯着它看久了,就会觉得它是一双真的老虎眼睛,但这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老虎。没有森林里的大老虎可怕。孩子的第一双鞋总算是做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快凌晨4点钟了。
她关掉了台灯,准备睡觉。
咚咚咚咚......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啊,赶着去投胎吗,敲的这么急。我妈起身把我放到了床上。随后转身去开门去了。
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臭骂“人都死绝了吗?老子敲门是耳聋了还是怎么了,还不开门,是不是里面藏了男人不敢开门啊。”随后他猛地踹了一脚房门,还没等到我妈开门,我们家的破门就已经壮烈牺牲了。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喝醉酒的男人,他的头发十分凌乱,跟十几天都没洗头一样,脸上的胡须都已经长得歪七扭八了,衣服穿的和街上的叫花子一样。是的,没错。这就是我失踪了近一个月的老爸,那个不负责任,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打老婆的男人。他一把抓住我妈的头发,把她狠狠的摔在了潮湿的地板上,咚的一声,整个地下室都回荡着我妈的惨叫声。他拽着我妈的头发把她拖到了沙发前。他坐在沙发上,脱掉那双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烂皮鞋,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还很享受的吸了一口,一旁我妈却吓得瑟瑟发抖。她蜷缩在角落里,呼吸很急促。
他吸完了一支烟,抖了抖衣服上的烟灰,对我妈说“给我点钱”。
”你拿钱干什么,上次拿的钱又用完了吗?”我妈弱弱的问了一句。
“你他妈的屁话怎么这么多,老子叫你拿钱你就给我拿钱。再问,再问老子打死你个贱人。”
“家里已经没有钱了,该拿的钱,你都已经拿完了,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自己看看家里还有什么!”
他起身向衣柜走去,在桌子旁拿了个小板凳,1米68的他够不到衣柜上的铁盒子。
我妈感觉状况不对,起身看见他正在拿铁盒子。我妈心里扑通一下“完了”,我妈跑上前去拖住他的衣角,“你要干什么?”。
他回过身揣了我妈一脚“你管老子干什么,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你管。”拿到铁盒子的他冲到厨房拿起了菜刀,几刀劈开了盒子。从盒子里拿出房产证。对,就是将来我要继承的遗产。
“王小武你是疯了吗?”,这是十年以来我妈说过最气愤的话,也是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反抗他。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他妈干什么要你管吗?死婆娘滚一边去,你个扫把星,把老子的好运气都给败光了。”
他拿着房产证就准备走,我妈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哭着说“你不为公公婆婆着想,你也要为你那还没有满月的儿子想想吧!你把东西拿走了,我们娘俩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们还怎么活啊!”
我妈指着在床上睡觉的我,现在想想我其实还挺佩服我自己的,他俩在外面打的热火朝天,我居然还可以在床上睡的安稳。也许压根我就不太关心有没有房这回事情吧!
我妈拖住他那一刻,他迟钝了好几秒,也许在他的脑海里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时刻,是把我当做他的儿子,并想过要把房子留给我,也许他死了以后,每年清明节会有人去给他上个坟。但想到外面世界的花街柳巷,歌舞升平。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他这个万分之一的想法。
是的。不管我妈怎么企求他,求他留下来,求他不要把房子卖了。但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他推开了我妈的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个孩子真的就是我的儿子吗?苑离,你以为老子傻是吧,我们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怎么就在我出去的这几个月里,突然就有孩子了。你骗鬼去吧。我怕是你这个贱人和别人的私生子吧,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东西留给这个野种”说完,他就拿着东西跑了。
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着,直到消失。这时凌晨5点,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我妈一无所有了。
他说完那些话以后,一个人溜之大吉了。留下一个年仅28岁的花季少女独自承受这一切的一切。我妈把我抱在怀里,一个人蜷卷在床上。这时的南方还在冬天的滋养下,外面还是寒风呼啸。潮湿的地下室里,一间没有温度的房间,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还有一个只有15天不到的小男孩。还有2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天就要亮了。对于普通人这就是很短暂的两个小时,但对于我妈来说,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
本来以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就能够和丈夫好好生活,以前的烦心事都会随风飘去,最后烟消云散。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多年以后我妈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还在感慨,当时她是有多么的绝望和伤心,差一点她就要把我捂死在怀里,然后自己吃安眠药去找我。去到另一个世界好好照顾我,但看着怀里的我一个劲的向她笑,她又有些舍不得。
最后她决定将我抚养成人,不管怎样,我都是她的亲身骨肉,十月怀胎幸幸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家没有了就没有了吧,反正这个家也让她受尽了折磨,也是时候解脱了。
第二天,我妈收拾了东西,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给了爷爷奶奶一笔钱以后,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28年的城市去了北方,准备开始她新的生活。走的时候外婆来送我妈了。
外婆当时哭了。
(雍城火车站)
“小离,妈妈对不起你。小时候没给你什么好的生活,天天被你爸打,长大嫁人了,又遇见这么一个人渣子。我的小离命怎么这么苦啊。”外婆对我说“苑满啊,你长大了要好好对你妈妈,你妈妈为了你受了太多委屈。”
“苑满,这是我的名字。我外婆取的,她说当年没把我妈名字取好,’苑离’最后成怨恨离别了。’苑满’最后一定要圆满才好。”这是外婆给予我最大的期望。
在这座城市里我妈唯一牵挂的人就是外婆了,如果条件允许,也许我妈会把外婆也带走,这样外婆就不用再受外公的欺负了。但这时的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还有我。
最后苑离搭上了去青岛的火车,火车缓缓驶出了站台,向远方驶去。苑离终于离开这个魔鬼般的城市,去寻找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