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盲女的语气里满是狐疑。
吴奈诚恳地看向了女孩，虽然知道她目不视物，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整个人带给人的感觉靠谱些。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超出你的心理预期，你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激动。”
他努力回忆着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那是在快速挥发的梦境的余韵。
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最长的一梦】应该是已经主动展开过了。他弯折的中指就是最好的证据。
正面作战能力不算强的吴奈，觉醒的灵体世界也是偏向于辅助功能。
“你让我缓缓……”
身子隐隐有些摇摇欲坠，林依从吴奈为难中带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里，看出了很多不太好的东西来。
努力从干涸的头脑中挖掘出更多的痕迹，吴奈双手抱头，狠狠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轻微的痛觉让灵体迟钝的感官能力敏锐了些许，抒发出一些焦虑的他长出了一口气。
呼……虽然记起来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事到临头，说出一些真相却变得比较困难。
吴奈苦恼地挠着头，他清醒了一些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乔琦传递她姐姐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被摁在地上摩擦，只剩下半条命的事实。
失去了视觉的盲女此刻却比任何人都敏感，为难的气氛里带着些压抑，让她冰冷的身体都开始忍不住的轻微痉挛。
“我姐姐是不是已经死了？啊？快告诉我！”
瘦小的身躯里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在狭窄的室内带起一阵风，不合身的睡衣耷拉在地上，露出半边青白色皮肤的林依试图抓住吴奈灵体上幻化出的衣领。
看见乔琦那么激动，心中有着顾虑的吴奈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脑补才是最致命的。
吴奈只觉得古人诚不欺我——当你想拆了别人家基地水晶的时候，先威胁他要隔着网线盗他号，这样就能让前者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说话藏一半漏一半，吊别人胃口，试探别人的价码。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操作，但实际上也的的确确让他在机构里议价的时候，一个月可以多下两次馆子。
“咳咳，没那么严重了，不过可能暂时失去战斗能力了。”
吴奈用得好一手春秋笔法，努力把恶斗形容成好似得到受害人谅解的的肢体冲突。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灵体心虚的本质，盲女急得就像个临近开考时间又拉肚子的考生，左右为难：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失去战斗能力？不要以为你把我从医院带出来就可以无视我的话！你不去医院的话，我自己去！”
吴奈用手缓缓搓揉着眉心，抿着嘴，只用鼻子缓缓地做着深度的呼气和吸气，虽然已经是灵体，这些动作本身已经没啥意义。但这是生前保留下来的习惯，对于平复心情，巩固灵体倒也有点效果。
啧，可真是不识好歹。
不方便对外透露自己的灵体能力，又不想受着这种脑袋缺根筋的女孩儿的气，吴奈脑袋里大量碎片化的信息奔流着试图弥合，可偏偏被聒噪的林依给一次又一次地打断。
“我靠，过分了啊！你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跟光头俩人狗咬狗没咬过嘛，又不是死了。瞧你急得啥样？我现在正忙着呢，没空理你！”
不耐烦地推开了烦死个人的盲女，吴奈正准备找个纸和笔把自己纷杂的思绪给记录下来。
目前已知的信息是，指望盲女她姐姐和元永泽两个人狗咬狗，自己过去补刀的思路已经彻底宣告失败。而盲女这人也是一问三不知，而龙灵区的治安官一个能打的都没用，已经团灭。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好像和元永泽动手有来有回的，还差点威胁到了他。不过最后还是被人家活活一拳拳锤成了小饼饼。
“奇怪了……赶紧给我想起来啊。”
此刻的吴奈就像是大考前一晚突击复习各种考试资料，把脑袋里的东西像赶鸭子一样赶紧撵到试卷上的死线战士般，拼命想把脑袋里碎片化的各种东西给记录下来。
血肉都市，粉笔怪人……
穿胸攻击，杀意波动……
套娃，千层饼，逃跑路线……
“啊！！！！！！”
尖锐地叫声像针扎般把本就虚浮不定的记忆碎片给磨灭，就好似是幻灭的泡沫般没有真实的感觉。
头脑一片空白，吴奈感觉自己像是把本不存在的大脑混着陈了一礼拜的脏内裤放进洗衣机滚筒搅拌后浸着水泡了一下午，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盲女的尖声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等吴奈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脑袋里基本不剩下什么，宛如在试卷上倾泻完浑浊的知识，陷入贤者模式的自闭考生。
“你他娘的是女妖之嚎啊！干丽娘！”
所谓怒从心头起，被打扰了思路的吴奈好比是被那第三次白银晋级赛生死局被父母拔了网线的绝望初中生，无名业火滚滚而起，直接把手里头最顺手的东西砸了出去！
这无能狂怒的样子，像极了打游戏挂机一人的情况下试图力挽狂澜，结果关键时候死机的网瘾少年在怒砸鼠标。
东西砸出，直接把盲女的右手从肩膀处打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发泄了泰半怒火的吴奈扭过头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灵体发冷，暗道不好！
自己把一个跟自己没啥仇的人给打残了？
仔细一看，吴奈却疑窦顿生。
黑色手机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一束阳光从卧室里半开的窗户那儿爬出来，投射其上，黑褐色的血渍隐隐能循着光看见痕迹。
“干！我怎么把黑色手机给丢出去了？！该不会我得跟这个盲女再绑定一次吧？”
现在时间不等人，他如果再弄巧成拙体验一遍盲女的人生经历，那真的是要眼睁睁看着龙灵区变成生化危机片场了。
不说这个，他脑袋里现在抢救一下还能想起一点之前的梦境内容，倘若现在像之前和元永泽灵魂共鸣一样再来一次，那过量的记忆会把他仅剩的关于未来的推想给淹没。
这大概是他能苟住小命的最后希望了，千万不能浪费在和个小女孩儿灵魂绑定灵魂上啊！
盲女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一下子哽住了气，下意识停止了尖叫。
浑然不觉自己软软下垂的右臂，她愤怒地盯着吴奈大概在的方位：
“好啊，还敢推我！今天我跟你没完！”
看着这个外表还算有点小可爱，但是脾气一点就炸，觉得普天之下都是她爹妈的盲女。
他咽了咽口水，毫无替她爹妈教训她的想法。
“妖是妖生的，灵是人变的，吸血鬼是得带上石像鬼面具的……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透……”
喃喃自语的吴奈看着背对着阳光，拉出一条斜长影子，浑然觉察不到自己伤势的乔琦，脸色难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