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真有你的，终日打猎差点没被小家巧啄了眼。”
手机那头听着这边的动静，错愕之后表示满意。
已经把水怪砸翻在地的吴奈长出了口气：
“老师傅啊，你那边就能靠个手机听个响，能大概判断个时机，告诉我该咋做，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逃了一劫，他这会儿还有心思卖起乖来。
得益于从小蹭村里头大户的影碟机，补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恐怖片，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还是晓得的。
一个湿漉漉的水怪，不从水里爬出来，倒是磨磨蹭蹭在干田埂的路上走，总归有些稀奇。
大雾的遮掩下，一个带着诡异色彩的灵体不整点儿活都不正常。
这回只是玄学的光线折射把戏，把怨灵的位置投偏了几分，下一回是啥，就没人清楚了。
痛苦的怨灵被手机砸翻在地，浓雾也随着它状态的变差逐渐消散。
黑色的毛发掩映下，破碎的衣服碎片零散在冬日的田埂上，而它的表情却显出一种别样的畅快来。
“鬼鬼，这还是个抖Ｍ。”
吴奈顿时失去了痛打落水狗的心，在确认怨灵一时半会没有反抗的能力之后，他走到一旁想捡起黑色手机。
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碎片引起了他的关注。
“德、受、孝、月？”
吃力地辨认着被腐蚀得有些模糊的字眼，吴奈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通过这些字眼，判断出到底是怎么个组合。
这些衣服碎片给人的感觉透出一股呆板的味道，倒像是工作服。
“只要能判断出衣服的出处，那怨灵的身份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吴奈思索着，一只湿漉漉的反关节的脚却狠狠地踩在了黑色手机上！
“凐——”
怨灵无声无息间爬了起来，发出了高频的嘶吼！
像是被实习老师粗暴使用的粉笔划过黑板制造的尖声折磨的学生，吴奈感觉七窍炸鸣，直接瘫倒在地。
“干李娘！”
他狠狠地啐了句国骂，把余波发泄出去。
黑色手机被它一脚踩住后，一点动静都没，连屏幕闪一下都没，这会儿是真的熄了火。
吴奈真的感觉这下脱力了，他又不是极品套娃选手，能和人勾心斗角三五个回合，能看破异类的一个小伎俩已经用干净了他所有的脑子。
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只觉得想好好苟进墙里，哪还有一战之力？
直立起来的怨灵比刚才佝偻的时候少了几分诡异，但压迫感也重了不知道多少。毛发收敛了进去，露出了膨胀而浮肿的身躯。
“这……这他妈的……”吴奈看着多了几分人形的存在，想明白了几分，“这还是个孩子啊！”
什么“德、受、孝、月”，这就是“德爱教育”！也是吴奈死前去做家教的培训机构。
而那家机构开办期间唯一一个教学事故，主人公就是穿着他们组织的夏令营队服，在放学回家途中的高架桥上，活生生砸下去而死的！
“麻痹的，灵体和灵体之间也是会互相吸引的么？”
吴奈低骂一声。
遇见怨灵，算他点背。但遇见脸熟的，可也算他脸白。最最起码，眼前的难关是过了。
“我叫吴奈！你叫元永泽！冤有头，债有主！你先把自己的名字给记明白！”
眼前的怨灵不住的颤抖，像是得了癫痫，气息忽强忽弱，下一秒就是爆炸了他都信。
吴奈却也没退，他现在的状态不容他跑远，只能信那老师傅一把了。
良久，怨灵的状态稳定了下来，虽然还粗粗的喘着气，但压迫感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呵呵，冤有头……债有主？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不着调的培训班老师吧。”
元永泽的声音戏谑而痛苦，吴奈要不是现在是灵体，脸都差不多羞红了。
他当初虽然和元同学没太多接触，但他第一次试课就被安排和这位一块儿。
结果没经验的他和刺头的元永泽相处得非常尴尬，讲课磕磕巴巴难以为继，至今也是他的一大黑历史。
看着吴奈被自己三言两语就说得愣住，元永泽的眼角闪过一丝不屑，
“不愧是小地方来的，活着的时候就窝窝囊囊，死了也没啥出息。”
“是，我的确是小地方出生。没啥依靠，只能靠自己打工赚生活费。”
吴奈一字一顿地说，
“不比你，从小就可以享受着优质的教育资源，哪怕一点都不听课，也可以躺着进联邦龙华区的第一大学。”
先是用话回怼了这个刺头学生，紧接着没等他回嘴，吴奈又很真诚地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人死如灯灭，死后还抱着那些个成见，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一个人的虚伪在死了之后都要表现出来，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元永泽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当初有敌意的人明明是你，你听着那些风言风语，就轻易地在心里给我下了一个劣等生的定义，用你那从小地方学来的警惕和恭顺，绞尽脑汁讨好我，就为让我在试课单上打个过得去的分数。”
吴奈看着眼前这个充满傲气的学生，思绪不由得飘回了那时候。
刚上大学那会儿的自己，除了还算凑合的成绩和一口土得掉渣的口音，啥玩意都没，只配发发传单赚个饭钱。
是自己的好兄弟兼生活委员给自己介绍了这份机构的家教工作。
当时的元永泽是机构最头疼的刺头，他妈又是机构大股东的闺密，没法推出去。
只得委屈老师硬着头皮教着，因为这位，这个机构起码有三个实习的大学生跑了，这回实在没办法，骗不到啥熟练工，只能找吴奈这样的愣头青上了。
在了解了问题的严峻性后，吴奈真的是拼了老命备课，那三天合起来就睡了不到十个钟头，结果他发现自己还是被自己的狭隘限制了想象力。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爷的学生，上课掏出手机压根不理他，这要是在乡下，早就被打耳光了！
最后，负责人看他虽然也没啥成效，好歹脾气不错，态度又认真，就留他做个工具人。
元同学被推皮球到一个高薪聘请的退休老教师手上，总算规矩了不少。
强压下心头的火，吴奈一字一顿地说：
“我从小没爹养没妈疼，你双亲健全，有车有房，死都死了，还要带着莫须有的优越感，何不食肉糜？”
“何不食肉糜？好一个何不食肉糜！”
元永泽情绪激动了起来，他身形暴涨，一把捞过吴奈，像提小鸡仔似的把他砸进身后的老井里。
“既然那么嫉妒我的生活，那你就来过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