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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张咏说寇公

国家目前这个状态,看来宰相王旦的眼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够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了。他有时候会忽然想起,多年以前经常政务缠身,忙得顾不上吃饭的同榜好友李沆,以及刚刚遭遇谗毁而被莫名贬去知陕州的另一个同榜好友寇准,便不由得感觉自己实在是运气不错。

所以,当皇帝流露出来想要拜祭一下祖宗陵寝的意愿时,王旦不假思索地予以附和,并按惯例欣然担当起朝拜诸陵大礼使。

王旦府上经常是宾客盈门,这些宾客中不仅有重臣名士,显宦贵胄,也有籍籍无名之辈,甚至新科进士。这些活动与其说是私人聚会,倒不如说更像是非正式的政治聚会。

来宾们通常随意地对任何一个社会热点,或是朝政得失畅所欲言。毋庸讳言,大多数人此来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得到宰相的赏识,从而在仕途上能有所进取,因而,聚会的气氛相当的活跃。大多数时候,王旦只是安静地倾听,偶然插句话而已。

自从大宋立国之初,朝廷并不禁止宰相在私宅会客。不过,为存行迹,大臣们通常对此是比较低调的。

赵恒曾经不经意地问起王旦这个事情,王旦的解释是:现在国家边境无事,正是求治之时,为陛下治理天下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朝廷官员;而宰相的主要职责就是,为陛下推荐适任的官员;看一个人是否胜任其职,不但要看他的履历和才干,更要看他的言谈和见识,我就是通过这种面对面的接触,来确定一个人的品行和他将来的成就。

赵恒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异议。

知益州张咏治绩斐然。任满之后,按惯例要入京接受奖拔重用。益州并入大宋版图四十年间,已经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暴乱,所以,想找到一个与张咏同等威望和能力的人替换他,着实伤脑筋。比较了好几个,赵恒都不太满意之后,王旦推荐左司谏任中正。

赵恒讶异地问道:“任中正何德何能,可以出镇益州?”

王旦讲出了独到的见解:“张咏治理西川成效卓著,数年之间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任中正这个人我比较了解,要论创章设典,拨乱反正,他没有这个能力;他的长处是谦逊退让,乐人之善;所以,派他去益州,他一定可以遵守张咏定下的那些规矩;别人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赵恒想想也对,就把任中正提拔为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张咏也是王旦的同年进士,虽然年长不少,私交却颇深;回到京师便去登门拜访。相府里已经坐着几位宾客,正在高谈阔论;见到张咏入座,都是肃然起敬。一一见礼之后,王旦问道:“我们正在谈论事君之道,复之有何高见?”

张咏也不客气,朗声说道:“事君之道,在于廉洁、勤奋、忠诚和敢于任事;因为廉洁,所以不能在意贫困;因为勤奋,所以不能害怕辛苦;因为忠诚,所以不用到处宣扬自己的成绩;因为敢于任事,所以也用不着炫耀自己的才能。”

王旦微微一笑,表示赞赏。王旦知道张咏与寇准颇为意气相投,便顺口问道:“复之归京,取道陕州,可曾与寇公款接?”

张咏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却莫名地吟出一首词来:“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

王旦愕然地反问道:“是寇公所作吗?”

张咏“呵呵”一笑,摇摇头,说道:“看到这首词,哪里能想到作词之人曾经于万马千军之中指挥若定,于国家危难之时奋不顾身呢?”

王旦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如此看来,贬谪之后,寇公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张咏忽然慨然长叹,说道:“我们这一榜进士真是际会风云啊!人物风流,也不枉费国家的一番栽培!李文靖公言语谨慎,举止端重,朝野瞩目;王公雅量过人,调和鼎鼐,天下服其气度;若论正身立朝,面折廷争,天下望其风采,没人比得上寇公;要是理繁治剧,独当方面,或许用得上我张咏。”

(注:调和鼎鼐【tiáo hé dǐng nài】喻意处理国家大事。多指宰相职责。出自《旧唐书·裴度传》。鼐,本义为大鼎。)

(注:理繁治剧,意为裁处繁剧的政务。)

王旦闻言,谦逊地笑了笑,赶忙客气了几句。

既然说到寇准,就有宾客问道:“风闻寇公出镇陕州,终日宴饮,不理庶务,以此可以知道他内心应当是郁郁不乐吧。”

张咏并不赞同,他回应道:“寇公是天下奇才,从来都是俊爽豪迈之人;既然他以社稷重任自许,那些州县细务自然也就不会放在眼里。寇公负天下之望,迟早还是会入朝为相,只是……”

宾客不解地问道:“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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