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王城东四百里,中州与昊黎地交界处,风兴村
青山绿水,鸟雀初鸣,百姓初醒,陆续晨烟升起,将山村中一个个屋子缠绕,而后混为一体,在半空缭绕。
早起的农村主妇们,粗声粗气叫丈夫和孩子们起床,有的孩子眠床,被他娘一阵打屁股,哇哇直哭。
一个平实的村屋里,灯火从半夜一直亮到黎明,这里有个产妇(风宋氏)要生产了,围在她的床前是接生婆和前来帮忙的村妇。
屋内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风宋氏陷入难产的境地,难产的痛苦令她不能承受,汗水将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弄湿了,旁边帮忙的妇女们也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屋外是简陋的堂屋,器具简陋,陈设简陋,地面还坑坑洼洼,黎民百姓只配“享用”这些。
产妇的公公(风烛)和婆婆(风陈氏)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儿子死于战场上,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是家族的血脉延续,若是孩子没了,风宋氏又改嫁,这个家族就彻底断了香火。老夫妇听到屋内传来的惨叫声,更是焦急万分,却又帮不了分毫。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杵着拐杖走进,他是风氏族长,凡本族重要事务,他都要过问。本家有人要产子,本就是重要事务,况且壮男已战死,若是婴儿和产妇再有闪失,风烛一家就完了。
风氏族长:“生了没?”
风烛白了他一眼,冷哼道:“老哥,你今天已经问了五次了!”
这老哥俩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堂屋里踱来踱去,风陈氏啐道,“你们两个坐下行不,眼睛都给人晃花了!”
老哥俩刚坐下,几个想看热闹的小孩跑了进来,风陈氏本来心情就糟,拿起扫帚将孩子们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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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王城的太皇府邸内,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来,他是陆开的小儿子陆明,陆开晚来之子,长得又着实可爱,陆开和府中上下都疼爱这个孩子,陆明就是太淘,这不,又甩开了下人,独自跑来找父亲。
陆明叫着,“父亲,好无聊啊,陪孩儿一起玩”,陆明刚进父亲的实药房,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暗探。
陆明惊问道:“父亲,这人是谁?”
陆开:“我也不认识。看样子应不是中州人氏。”
陆明:“那你还救他。”
陆开:“天下之物莫贵于命。见人将死,为父的又有医术,不得不救啊。”
陆明撅着小嘴悒悒不乐的走开,嘴巴撅得老高,边走边嘀咕,讨厌。又没人陪我玩了。
陆明走开后不久,沉睡中的暗探睁开了眼睛。
暗探睁眼就看到了一双陆开关切的双眼,暗探想说话,陆开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两人都没有在意到,在某处晦暗的角落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墙角的缝隙,监视着屋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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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尤不愧为战神,几日前他振臂一呼,昊黎的壮男少年皆是热血响应,就在他战前动员的地方,军帐林立,穿着士兵服装的人进进出出,与平时大为迥异。
大帐内,刑尤同兄弟和众臣商议着军情,次佐定方进账,刑尤抬头就问,“你打探的消息如何?”定方愧而低头,“暗探还未回来。”
刑尤怒目如火,定方吓得浑身一震,浮圆却暗露幸灾乐祸的神色。
刑尤喝道:“混账东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管不了那么多了,浮圆你去全面筹措下。”
浮圆遵命而去,与定方擦肩而过,刑尤朝左右使了使眼色,刑绝和刑战相继出去,账内只剩下刑尤和忐忑不安的定方。
定方一下跪在地上,磕头祈求起来:“大王,属下无能,一点小事都没办法,罪该万死,请大王看在属下数年来追随的份上,请勿难为属下的亲人。”
刑尤呵呵笑道:“谁要杀你了?谁要难为你亲人了?你过来,我有特别差事给你。”
定方抬起了头,他眼角还留着残泪,一脸的庆幸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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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生婆从屋里飞快走出,风陈氏、风烛和风氏族长齐齐盯着她,风陈氏急得双眼都是浊泪。
接生婆嚅噜道,“出事了。”风烛急问,“出什么事?”接生婆急得直晃双手,“孩子还没生出来,可宋娘流血太多,怕是母子都保不住了。”
风烛夫妇听闻如晴天霹雳,懵了。风烛身体颤颤巍巍,几乎当场倒下,幸而一旁的风氏族长将其扶住。
风氏族长安慰道:“守其母,得其子,一定有办法解决!我回家里去拿止血的药,老弟你快去找上好的大夫。快去快回,晚了就来不及了。”
风烛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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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尤要和神龙王朝开战的消息已传遍了五州九域,不同地域的人们的关注点都在一个字上,战。
东北冰林域,一个英气逼人的武士弯弓搭箭,他嘴里念道:“肃弓乃天下至利之物,唯强者可御之,唯战时可用之。”
北方白驹一族,一个成年男子教导小男孩的骑术,小孩从马上摔下,他挽着一条腿,面带极其痛苦状,一旁的成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孩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西北漠绝域某地风沙漫布,风沙散后可见一支浑身素裹的神秘部队正朝着东方进发。
沉舟域扶摇岛赴中州的使者离孚,率领他的部下回国,他特意绕行,到了逐鹿城与杜浑会了面,影绰在旁冷冷的看着。
中州自尊王城往东数百里,处处的关隘和守备均在大兴土木中,在工地的不远处的军营里是加紧训练的军卒。
昊黎地热火沸腾,妇女和老人们目送家中的男子出征,尽管忧心他们的安危,不过没有谁哭泣,场面异常沉静而悲壮。
刑尤身穿一层轻装,骑着一匹素黑的战马,他目视西方,朦朦胧胧间,他仿佛可看见千里之外尊王城中龙座上的鸿元帝。
鸿元帝此时确实坐在那张无数人都觊觎的龙座上,除了身旁端立的侍卫,别无他人,鸿元帝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寂寞,他不由得向东边望去,朦朦胧胧间,他仿佛也看见刑尤正志在必得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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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将目光投向一触即发的战事时,风烛夫妇和族长只关心孩子能否出生,风烛和族长又焦灼不安的来回踱步,风陈氏都懒得啐骂了,只是不停的揉着双目。
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划破平静,冲破沉闷。
大夫和接生婆从屋里飞快走出,正要报喜,风烛却问道,“我听到小孩的哭声了,可宋娘安好吗?”大夫点了点头。
风烛夫妇相拥,喜极而泣。风氏族长仰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接生婆:“是个男孩,出生就很壮,怪不得这么难生。”
风氏族长轻轻笑道:“好事多磨,壮儿难生。好歹过了这一劫,老弟,你全家有福了。”
风烛却叹道:“刑尤大军进发中州,大战不可避免,生于乱世又有什么福可言?”
净手后,大夫背着药囊要离去,风陈氏连将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大夫打开一看,里面有块墨玉小饰件和一只细细的银手镯,都有些发黑了,风陈氏歉意道,“家里没钱,就这些了,多谢大夫救我全家”,大夫哂笑道,“大妈这话我不敢当,也没能帮什么”,言罢,大夫将那只银手镯拿出,收好包袱快步而出,风陈氏拿起银手镯追出,大夫脚快,早跑出了院落。
接生和帮忙的人都出去了,喧嚣和繁忙消散,宋娘房中默默如夜。
躺在床上近乎虚脱的宋娘,脸上还带有汗迹,她将头向右一偏,满怀幸福的笑容。一个胖乎乎很可爱的婴儿,如玉一般包在襁褓里,农家能生出这样相貌的孩子,着实不易。
婴儿安睡着,偶尔会咿咿呀呀的轻声梦呓,小家伙正处于舒服的状态,宋娘爱怜的亲吻他胖嘟嘟的脸蛋。
忽然婴儿听到很激烈的喊杀声,他眼前出现刀光剑影。婴儿从安睡中惊醒,拼命的蹬腿,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