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痕却转而问她:“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蕴星不由得有些泄气,颦眉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看到一盒首饰,感觉应该都是我的。”
水痕闻言不觉莞尔:“只觉得首饰是你的吗?”
她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忽然心中灵光一现,悟道:“你的意思是……”
水痕叹道:“每年深秋到寒冬,你总爱到别院来住上两三月。这座院子,就是你的住所。”
得到肯定答复的蕴星,却没有欣喜若狂的情绪。她默默地环顾四周,想要再找到一些关于过去的启发,可是,她仅仅是觉得熟悉,却想不起什么。
水痕忽然懊恼道:“我刚才忘记去让顾叔准备吃的了。你泡了这么久,想必饿了。我去去就来。”
他说罢就走,蕴星赶紧抓住他的袖子。水痕起初愣了,随即却面露笑容。
蕴星觉得自己太急切了,赶紧松手,道:“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我想到处看一看。”她担心水痕不答应,目光里露出求恳。
水痕却爽快地答应了。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说:“你跟着我。”
天早就已经黑透了,蕴星也不知道是几更。几颗明亮的星孤零零坠在天边,月亮却已经在中天了。蝉儿的叫声一声紧似一声,衬得院子更静,让她心里有点不安。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水痕的手。水痕感受到她的紧张,驻足道:“有我在,别担心。”
她果然觉得心安不少,却也不敢开口和水痕说话,只是沉默地点头。两人继续前行,她只觉得周围都影影绰绰,也不知道路过了哪些地方,更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停在一个更巍峨的庭院前。
水痕看了看她,忽然笑道:“你是想钻进去还是越过去?”
她不明所以,迷惑地看着他。
水痕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难受,他故意用了他们以前一起玩耍是爱用的语言,可她还是不记得,但他不露声色:“若要钻进去,那里有个洞,若要越过去,得我抱你了。”
蕴星想了想:“还是钻进去吧。”她想到是越过去会不会太引人注目,可水痕以为她是不愿意他抱她过去。
他俩钻进去之后,水痕找到一间耳房,在门外叩了一声。
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打开门,看了水痕一眼,往里让了让。
水痕拉着蕴星进去了。耳房并不宽广,家具也简陋,只有一张床铺。老人家席地而坐,道:“水公子可是需要些吃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水痕拉着蕴星跪坐下来,席子上摆了各种糕点,水痕不乐意了:“顾叔,就这些哪里吃得饱?”
顾叔笑笑:“下了面片,还没送来。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要吃的。”他转头温和地对蕴星说:“二娘,这些糕点都是你素日爱吃的,我让你婶子亲自做的。”
蕴星被他温和的笑容恍得一愣,又是很熟悉的感觉,却又抓不住什么,只好礼貌地笑笑:“谢谢顾叔和婶婶。”
她确实觉得腹中饥饿,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一块糕,放入嘴里,入口化渣,清甜爽口,是藕合糕,很好吃。
顾叔又问水痕:“大郎呢?”
水痕答:“泡汤去了。”
门吱呀开了,一个老嬷嬷提着个食篮进来。她一进门就看到蕴星,眼泪就涌出来了,把篮子塞到起身迎接的顾叔手里,上前跪坐在蕴星面前,只顾打量,一边嘴里说:“总算看到二娘了”,一边抹着眼泪。
顾叔也不去管她,从提篮里端出两碗面片,分别递给两人。蕴星看着旁边哭哭啼啼的老太太,一时不好意思吃。
顾叔道:“行了,老太婆,你就别再那里耽误二娘吃东西了。”
老嬷嬷立即收声,抹干眼泪,和蔼地道:“二娘,吃吧。”
蕴星点点头,一边和老嬷嬷闲话几句,一边吃尽了面片,连汤都喝尽了。
老嬷嬷见此很高兴,道:“二娘这胃口倒是比以往好些了,我再去做点。”
门又被推开了,蕴霖闪了进来,道:“我的呢?我的呢?顾婶。”
顾叔打开提篮,又端出一碗:“少不了你的,你来晚了,快看看糊了没有。糊了让你顾婶再去做。”
蕴霖尝了一口,抱怨:“肯定不如刚做好的好吃。”
顾婶站起来,道:“大郎不吃了,我再去给你做。”
蕴星却拉住了她:“顾婶,别理他。”她横了大哥一眼:“你将就一点吧,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贵公子吗?顾婶跑来跑去辛苦不说,还引人注目。”
水痕笑着补充:“顾叔顾婶就别惯着他了,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就缺点苦头没吃。”
顾叔道:“咱家大郎本来就是贵公子。”又对蕴霖道:“今天晚了,你凑合吧。明天给你做好的。”
蕴星看大哥吃面片,顾叔顾婶一左一右地在旁边伺候着无微不至的样子,对水痕叹道:“我算是知道他这身臭脾气是谁惯出来的了。”
水痕只是笑,并不答言。蕴霖优雅地喝完汤,道:“小妹,你就是不服气。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顾叔顾婶对我好,怎么还是一样的不服气呢。”
顾婶闻言一怔,问:“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说二娘。”
顾叔却并不意外,安抚顾婶:“不记得就不记得,糟心的事情忘掉是好事儿。”
顾婶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他,又看看蕴星,张了张嘴。
顾叔赶紧道:“你赶紧带二娘回去休息,你看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跟大郎他们还有话要说。”他的眼睛瞪着顾婶,带着警告,蕴星确实也困乏了,没有注意到。
蕴星被顾婶带着回了自己的住处,一夜无梦,睡得甚是安稳。一早被婉转的鸟啼唤醒。
她只着中衣,披散着头发赤脚跑到院子里,去寻那鸟儿,却见顾婶提着食盒来了。后者一件她赤着脚披头散发的样子,忍不住唠叨:“我的二娘,这一大早的,露水还没下去呢,这样子要着凉的。”
蕴星任由她拉着进了房间,顾婶去柜子里寻了套桃红色的褂子,给她穿上,道:我的好二娘,女子要好好将息身体,不能着凉。你看你就是要穿这么鲜艳的才衬你。
蕴星含笑点头。自从醒来,她还没遇到一个这么关心自己的长辈,对于顾婶的唠叨絮语,她其实心里很受用。顾婶又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道要给她梳头。
顾婶的手艺还真是很好,那轻罗小丫头每每梳头,总是发愁,道自己只会双月髻。顾婶似乎是各种好手,也没见怎么复杂的动作,一个漂亮的环髻就盘好了。
顾婶从首饰盒里随意取了个步摇插好,道:小姑娘家家的,不用戴太多发饰。咱们二娘天生丽质,素雅更好看。
蕴星深以为然,觉得顾婶还真是个妙人。她微微地左右侧头看看镜中的自己,觉得自从醒来自己就没有这么清爽过。她想起昨晚的香甜一觉,原来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可以让自己的状态都变好。
她叹气道:“顾婶,我真是喜欢这里,喜欢你,一想到不能在这里久住,我就难过。”
顾婶听得此言,也忧伤了,道:“我的好二娘,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啊!”
云蕴星好奇地问:“顾婶,那高沛寒这些年可来住过?”
顾婶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蕴星觉得她的目光里有点什么意味不明的东西,却又不分明。顾婶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良久方道:“最初倒是常来的,这一两年不怎么来。”
云蕴星道:“这人看来也不是个会享受的。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来,我多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