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人各异的心思中,大宇的使臣终于到了。
这一日清晨,草原的露水还没有干,南番人跟过节一样,举族盛装到月亮湾边迎接。云蕴星和皮罗杰站在人群里,心里百般滋味,她似乎是近乡情怯了,期待又紧张。按古力的计划,今晚阿朵就必须做他的小妻了,不过南番人娶妻本来也简单,没有中原那般繁琐的纳采之礼,何况是娶小妻而已。没有人限制“阿朵”的行动,云蕴星也就大大方方出来看热闹了。
南番派出去的使团昨日黄昏就回来了,她看到了阿弩,却没有看到阿朵。阿朵是偷跑的,想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回来。
听说大宇的使者是一起到的,不过黄昏时分不想进南番人的大帐,在月亮湾的上游歇下来,说好天亮后就过来。
南番人等了很久,阿弩亲自去那边催了好几次,大宇使团那边却没有动静。
太阳渐渐升高,晒得古力开始出汗,他开始不耐烦,也愤怒了。
阿弩正好又从那边回来,也是满头大汗,古力就把一腔愤怒发泄到他身上。
阿弩一脸的委屈,陪着小心不知道给古力说了什么,蕴星看古力平静下来,阿弩擦擦汗,又陪着小心说了几句,又走了。
南番人认为大宇的使团是故意的,以此折辱他们,都闹闹嚷嚷要给大宇人一个好看。黑衣部落的老头领仗着自己资历深,又是古力的长辈,毫不客气道:“古力大头领,你的血性呢?难道在汉人女奴的柔情里被磨灭了吗?大宇人这么对待我们这些英雄,你准备就这样忍得下这口气。”
有头领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怒尔雅笑声尤其大。对于古力只留给他五个女奴,他一直不满。
古力当然也觉得屈辱,心里骂了大宇使者不知道多少遍。但是他更希望大宇能带给他封号,让他名正言顺收拾那些不老实的南番头领。如果大宇只是通过摆摆架子,以此折辱他和南番人,他并不畏惧。不叫的猎狗总是最凶猛,这样浮躁而愚蠢的使者,他不怕。他更关心的是大宇会对他做出多大的让步,给出多大的好处。
白衣部落的头领是阿弩的父亲,他劝解道:“老头领稍安勿躁,大头领有他的道理。大宇人翻越十里大山千辛万苦来到南番,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又说本来也是来见证古力大头领的迎娶小妻的好事,多等一等没关系。
古力也冷静了下来,道:“大宇人就是好面子,我们再耐心等一等,正事办了,今晚也好喝个痛快。”
南番的孩子们无忧无虑、兴高采烈地聚在一起打闹,皮罗杰和莫邪的儿子摔跤,莫邪的儿子不敌,在那里大哭大闹,皮罗杰嘲笑他输不起。莫邪的儿子恼羞成怒,两人扭打起来,渐渐地孩子们分成了两个团伙,开始打群架。
看到孩子们打架,南番人混不在意,个个都兴高采烈看起热闹来,连头领们都不着急了,怒尔雅大笑:“牛犊子们长大了。”
皮罗杰年级不大,却是勇猛无比,动作又灵活,十岁的乌瑟被他一脚放到地上,骑到身上揍。
色尔曼看到这里就急了,大声吼叫,让他们不要打了。可惜打红了眼的孩子们根本听不到,乌瑟把皮罗杰甩开不过一瞬间,两个孩子又扭打在一起。
场面正乱着,远处有了动静,大宇使团一行,在阿弩的接引下沿着月亮湾缓缓而来。
云蕴星一直注意那个方向,看着那队人越走越近,心怦怦直跳,当她看到最前面那个人时,心反而悬得更高了。
那正是云蕴霖,只见他懒洋洋地走在使团的最前面,怎么看都像是去赴宴的样子,蕴星数了一下,这使团不过二三十人,万一南番人翻脸,自保都难,更别提救人了。
她真是替大哥焦虑,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说好的带着大军来救她呢?好吧,就算没有大军,这点人委实也太少了吧。
使团们也看到了打成一团的孩童,似乎也觉得有趣,站在边儿上欣赏了一番,直到南番的女人们看不下去,各自进去把自家的孩子拉扯出战场。
云蕴霖意犹未尽,这才与古力等头领们各自厮见,女奴们早在月亮湾边摆好了席面,南番有头有脸的贵族男人和云蕴霖都坐了下来。
云蕴霖赞道:“怪不得南番人如此勇锐,原来从小就骁勇善战。听说刚才打得最猛的是大头领的两个儿子,大头领后继有人啊。”
古力客气了两句,又说使团来得巧,自己今晚要迎娶小妻。
云蕴霖漫不经心道:“那确实巧。不知大头领的小妻是哪个部落的贵女呀?”
白衣部落的头领笑道:“是我们的巫女阿朵。”
云蕴霖似乎没听清楚,皱着眉头又问了一次:“大头领的小妻是?”
阿弩赶紧小声给他又重复了一次,云蕴霖心里狂跳,表面上依然不以为然,道:“那我确实来得太巧了。”
古力看云蕴霖什么也没带,忍不住问:“云大人此来可有圣旨?”
云蕴霖点头:“那是自然。”说完似乎被南番的食物吸引住了,对着女奴们端来的烤羊下手。
古力耐着性子,心想远道而来的大宇人饿了,等他吃完就会宣旨,也就不好催着。众人你来我往、称兄道弟吃饱喝足,云蕴霖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饱胀,说头领们请便,我去散步消食。
他就这样带着自己的人沿着月亮湾又走了,古力等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出去了。
古力等人心想,大宇这是派了个酒囊饭袋来?这云大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他第一次持节出访吗?不是应该先宣旨以示恩德吗?
黄昏很快到了,出去散步的云大人还没有回来,南番这边的喜宴倒是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少男少女们围着篝火又跳又唱。“阿朵”被一干妇人打扮妥当后,拉到了篝火最中央。
蕴星可不会跳南番人的舞,她的视线被垂落在脸前的红珊瑚珠遮挡,她只好在中间傻愣愣地站着。旁人只当她是害羞,也不奇怪。
这个时候,云大人终于回来了。他看了看围着篝火欢闹的人,不由自主伸了个懒腰,道:“下午又睡了一觉,这些日子翻山越岭,骨头都散了。”
南番的头领们嘴上不说,心里更加瞧不起他。古力想这圣旨若此时宣布也好,问:“云大人何不先宣旨?”
云蕴霖莫名其妙地问:“宣什么旨?”
被他忽悠了一整天的古力终于爆发了,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食物,怒道:“云大人是逗我玩吗?”
云蕴霖也不畏惧,笑了笑道:“古力大头领一会儿犯边一会儿称臣的,不是更会逗我们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