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到现在,和谕心中愈发奇怪,因为他想起一个人——辛夷。
辛夷体内流淌着与离冥相同的灵力,而她佩戴的镇魂铃更是离冥所有的法器。虽然她只是灵体,又没有丝毫过往的记忆,但这二人之间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敢问前辈,是否认识一位喜着红衣的姑娘。”和谕恭敬地问道。
“喜着红衣的姑娘……多年前老夫倒是认识一位……”
和目成沉默许久才以极缓慢的语速说道,眼神中亦是毫不掩饰的温柔缱绻和不舍眷恋。
“可惜伊人已逝,芳魂不再。”
最后这句话他用了极轻的气声,轻微若风中游丝,得亏和谕耳力好,否则是一个字词也听不清。
斯人已逝。
和谕解读着这句话,这样说来和目成口中所说的红衣姑娘已经不在了。听上去似乎和目成并不认识辛夷,然而种种迹象都指向他二人,他们又怎么可能全无联系。
他真的不认识辛夷吗?
正犯难时,他忽的瞧见几步外一直默默无言的阿婆,她步履蹒跚,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循着来时的路走去。
“若真要寻找镇魂铃,只怕前辈还得告诉我更多细节,不过此刻并非适合议事的时间,晚辈冒昧,还请前辈在此等候片刻,待晚辈送回陈阿婆便来寻您。”
看得出来,和目成对于“前辈”这一称呼很是受用,对和谕将自己留在此处的请求并没有异议,反而点了头笑吟吟地目送三人离开。
而此时城主殿中正是一片狼藉,一个粗布打扮的男子正肆意破坏着大殿中的一切,他一双圆睁的怒目满布了血丝,看上去骇人得很。
在他的四周还围绕了一群持棍的黑衣侍从,然而他们仅仅是围成一道人墙将那神色哀婉的少妇挡在身后。
“夫君!夫君!你清醒些呀!”
那男子本只是待在原地和那些侍卫对峙,岂料女子这一声呼喊竟是彻底激发了他的狂性。
男子兽一般呼号一声,带了摧枯拉朽的力量奔向众人身后的少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妇身后突然划过一道红色身影,随即这一抹红色在殿中飞闪几瞬,将那男子的注意力一并吸引过去。
男子来回奔袭,试图抓住那道捉摸不定的红影却又屡屡落空。
一股被戏弄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嘶吼着,用了最快的速度扑向那道红衣身影。谁知那红衣身影竟是飞速避闪,几下借力便跳闪到男子身后。
咚!
随着辛夷一记手刀重重敲向男子后颈,男子也应声而倒,昏死过去。
“夫君!”
那女子忙推开阻挡在她面前的人跑上前去,一张脸上满是焦虑和心疼。
“他没事,不过是晕过去了。”辛夷解释一句,看见那女子先前的紧张稍有缓和,便又转身吩咐那些恭敬地候在一旁的黑衣侍卫。
“用绳子绑牢实了,别再叫他出来发狂。”
侍卫们领命,上前抬起那男子便依次退下。
而女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子,一张美丽的脸上满是心疼,直到目送他们消失在殿外,她才看回辛夷。
“辛夷城主,夫君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夷扫视四周,一对好看的眉紧紧蹙在一起,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这一殿狼藉。
“应该是召临之阵施展的时间出了偏差,使得他缺了一窍心魂,这才做出癫狂之举。”
“不过林夫人大可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放任他的魂魄在外飘零。你先安置下来,我自会寻回他这遗失的一窍魂。”
林夫人面上有挂不住的愁苦,不过很快她就平复了些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辛夷见她同意,心中也安定了些,而后她眼光一扫,忽的瞥见角落中一幅平展在地的丹青画卷。
那是她前日自城外带回来的。
她便直直走向那殿中一角,小心拾起这副画卷。
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雪景人物图,画面中央便是一红衣女子持了伞伫立雪中。
非比寻常的是,这女子的面容处一片留白,看着像是画者刻意为之。画中人本是没有五官容貌,但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画中女子是倾国之姿。
林夫人本是在一旁默默看着,然而她见着这画卷内容却是突然出声。
“这是城主的画像吗?”
辛夷再仔细端详了这副画,却还是没看出林夫人何出此言。
“你为何会这样以为?”
林夫人施施然上前,又再仔细观察了这副雪中美人像。
“这女子身姿打扮无不与城主相似,妾身一眼看去还以为画中人便是城主。”
辛夷却是摇了摇头。
“那不是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从有记忆开始,我心中总有一个时时浮现的红色身影。只是每每试着想起她时,我总是心痛如绞,伤悲难以平复。”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透过不可逾越的障碍看着另一个人。”
辛夷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看上去苦涩极了,倒是硬生生叫她的明艳落寞了几分。
“不过有件事我得告知与你,先前那紫衣人随时可能回来寻仇,安全起见,我已为你夫妻二人安排了一处住所,待会儿侍卫们会护送你们过去。”
安排好一切事宜,辛夷再度手中看回那副丹青,画中女子撑了纸伞立在雪中,一袭红衣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教人不敢忽视那至纯的白、至烈的红。
“你到底是谁?”
辛夷目光深深,而画卷上那一抹雪中倩影更是飘渺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前辈是何时得知镇魂铃不见的呢?”
此时和谕已然返回,一行人正慢慢向城中茶楼走去。和目成行迹莫名可疑,而沅泽城的正常运转很大一部分是靠了镇魂铃的灵力,若贸然行动,只怕会给沅泽城带来灾祸。
看来还得多收集些关于镇魂铃和辛夷的线索再做判断。
“一天前……或许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其实老夫怀疑,这或许是镇魂铃成了灵体。”
法器修成灵体,这怎么可能呢?
十二岁前,他一直因早夭的预言而被族人怜惜着,虽然自己不能踏出那座西北高山一步,但却可以随意翻看族中典籍,只是翰博如斯却也没有记载法器修成灵体的事。
“法器也能修出灵体吗?”
如果是真的,那倒是有些颠覆他已有的认知了。
“世上荒诞不经的传说多了,你从未见过也未验证过,又如何能断定它们的真假呢?”
“老夫住所在一处僻静桃源,那里除了一座小楼便只有满山彼岸。若非是镇魂古铃有了自己的灵识,又是谁能取走老夫那一幅遗失的丹青呢?”
满山彼岸……和谕注意到了这个被不经意提起及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