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墓地就在灵西市北面的情人崖上。他花去了所有积蓄为父母准备了这块墓地,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现在,他只能把愧疚寄托在墓地墓碑这些虚无的东西上。
星期天的清晨,阳情像往常一样,准时出了门。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来到父母的墓地。他跪在父母的坟前,深深地低着头,嘴里说着歉疚的话。可是,一切都无法弥补,谁又能挽救灾难下丧失的生命?
出门的时候,阳情对草蜢说:“浪子,哼哼,可笑,可笑到了极点!草蜢,我们完了!”
阳情的言语有些冷漠,草蜢还是眼神安定地看着他,草蜢缓缓答道:“阳情,一切都会结束的,你相信我,浪子不会永远流浪下去!”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阳情的悲痛在这个季节里成长起来。他走进了一个古老的情节里,没有众多杀戮,仇恨,但还是有血腥。车祸的残酷不见得亚于从前的杀戮,同样是不能应答亲人呼喊的熟悉面容,同样是冷冰冰的尸体。
很多年前阳情一直很怀疑孤儿们的生活,他们是否能正常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否可以养活自己,能够很好的生活。
现在,他体验到了孤儿们生存的状态,他已不算是孤儿,但他却知道了。那是一种面对世界末日的绝望。
清晨墓地的草丛里还有露水,阳情顾不上潮湿,他不知跪了多久,脑袋昏昏沉沉的。顿时,他的眼前有些迷蒙,似乎看不清前路。
阳情站起来,他倔强地往悬崖边走,步履已然不受控制,大脑里悲伤的情绪似乎被一再地放大,放大……。
他被一种悲伤绝望的情绪控制着,飞身跃下万丈绝壁。
“金钱,名誉,地位,女人。全他妈滚蛋吧。”
耳畔呼呼的风声,眼前快速向上移动的伸出悬崖的茂盛植物,他看见了深深的崖底。一株很奇异的松树从崖腰的部位斜拉拉地突出出来,硕大的树干在视野里迅速放大,占据了全部眼球。
阳情最后居然有些遗憾;怎么就看不见的谷底呢?
硕大的树干把阳情弹到了上空,落下来。昏迷过去,阳情最后的意识好像是身体没有再往下坠,而是狠命地砸在了一块宽阔的大青石上,滚落下来。不是谷底,而是一片草地。
暗夜的风,寒冷。吹着繁茂的树丛的树叶。阳情醒来的时候,感觉树丛中鬼影幢幢。初春的寒冷随风剧烈地吹着他的肌肤,如同刀割。
阳情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疼痛。疼痛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死去。他还是在喟叹命运:“想死都死不了,这是******什么命呀”。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就是个祸害”。阳情心里暗自骂道。
父母就是被他间接害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无数次恋爱后,烦了,骗父母想结婚了。父母也不会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家乡来看我,他们就不会遭遇车祸双双死去,阳情也就不会陷入悲伤的情绪中想到完结自己的生命。虽然他给了父母最好的棺椁,最好的墓地。可他还是后悔还是内疚。
阳情在无尽地自责中再次昏迷。
风渐渐地小了。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照耀着阳情半死不活的身躯。身体上只剩下一些布条了,大部分衣物都留在了那些阻挡他坠下的树枝上了。阳情看看被枝条刮得遍体鳞伤的身体。那是一副曾经为无数女人倾倒癫狂的躯壳:健硕的身躯,洁白的皮肤,如新月般明亮像女孩一样漂亮的眼睛,永远桀骜的神情。可是现在,它就要这样一动不动地消失了。
消失了好。阳情想。
阳情明显感觉到肋骨起码断了八根。股骨,肘骨,锁骨都已经骨折。他根本就不会有站起来的机会。难道他就这样饿死,困死在这个情人涯的半山腰了。
饥饿,干渴,疼痛。疼痛渐渐变得麻木。饥饿和干渴是最实际的。
阳情狠命地吸着周围泥土里的水分。他不禁有些好笑,自杀的人还会害怕干渴和饥饿吗?太阳越升越高,马上就要到正午了。阳情扭头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那些茁壮生长的生灵。他看见了一株兰花。
阳情曾经很着迷于兰花的培育,因为他可以在灵西这个盛产兰花的地方糊弄一些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他承认自己是个混蛋,曾经在那些愚蠢的游客身上赚到不少钱。
眼前的这株兰花绝对是不同寻常的品种。
正午的时间到了。下午两点。他听见了没摔坏的手机上动听的闹铃的声响。这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衣服都被挂成丝丝缕缕,可是栓在皮带上的手机,钥匙之类的随身物品却没有被挂走。最滑稽的是手机居然没摔坏,他用的手机是几年前出的产品,中国最能迷惑人却是最烂的牌子。
那是他工作日应该去上班的时间。
那株兰花在下午两点的阳光中发生奇异的变化。它的花蕾像男人物件****一样,迅速的生长,然后开放,一股阳情从来没有闻过的幽香传进他的肺腑。他感觉浑身舒泰。
阳情在这一瞬想起了从前吸毒的经历。虽然他没有成为瘾君子,他从前曾经尝试过。为什么没上瘾呢?第一次爽是爽了,可是吐,吐得昏天黑地的。第二次还是爽了,可是拉肚拉得昏天黑地的。阳情就放弃了。听人说那东西三次之后就有瘾了。可是他吸了五次还没瘾。看来上天怜悯他,不要残忍地折磨自己的身体。
“我是个混蛋,不懂事,活了二十几年依然不懂事。”阳情回想起这些从前的经历,还是在内心咒骂自己。
身体的疼痛和饥渴渐渐消失了。阳情在幽香中渐渐睡过去了。
阳情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他记不清睡了多久睡了多少天。身体的疼痛感几乎已经消失了。幽香依然持续着,他看见黑色兰花的花瓣有缺水的迹象。难道这朵花就要凋谢了吗?
阳情发觉自己能轻微地挪动身体了,挪动的时候疼痛还是有,可比前一次要减轻了许多。他费力地靠近那朵兰花。他突然变得很愤怒。能够遇到这样的稀有品种又会怎样?如果他能够在几天以前发现它,也许他就不会心灰意冷地自杀了。他很想把它拔起来,让它残忍地枯萎掉。他的手不能动。
他想:我用嘴把它啃了不就行了。
阳情罪恶的想起从前和一个绝对风骚的女人做爱的时候,变态地在她的乳房上咬了一口。然后那个女人告诉他,她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我是不是也能在这个罪恶的念想里达到自己最后的高潮呢?”阳情想着。
阳情张嘴向那朵黑色的兰花咬去,甚至很残忍地将它的叶和根全部咀嚼了吞咽下去。在一阵阵从胃里散发的剧痛中阳情再次渐渐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