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索菲亚来说,找到安娜和拉尔夫的那顶破帐篷不是什么难事,原本她是想着二话不说就把迈克打晕带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是当她躲在帐篷外悄悄看着狼吞虎咽的安娜和拉尔夫还有坐在一旁把开心都写在脸上了的迈克,她突然有了那么点于心不忍。
在此之前,索菲亚只把迈克当做是个入室盗窃的蟊贼,即使在这半年多来,迈克是安尼斯瓦尔神父唯一认可的人,她也从来没觉得迈克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言。
不过现在不同了,索菲亚能看的出来,凭那个瘦弱的女人和看上去顶多只有十岁的男孩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日子里依靠包括乞讨或者偷盗在内的任何一种形式吃到这样一顿饱饭的,很明显,那些都是迈克给她们的。
“杰弗逊先生,能请你出来谈谈吗?”
安娜和拉尔夫都被突然从帐篷外传来的说话声吓到了,就连手里的面包都一哆嗦掉到了冰冷的地上。两个人就像受惊的猫,就差从地上蹭的窜起来了。
安娜看向迈克,不是那种带着询问或质疑的目光,她只是想看看迈克会有什么反应。
迈克显然还记得这个声音是谁,他的脸色不太好,对安娜说:“没事的,她是来找我的,我去去就回。”
他不想连累安娜和拉尔夫,如果可以的话,不论他遭遇到什么,被重新抓回监狱也好,被那个叫索菲亚的修女打死也好,他都不想让安娜和拉尔夫受到牵连。
迈克走出棉布帐篷,帐篷外的索菲亚穿着便装,但站姿依然是修女的姿势。
“我承认,昨晚是我做错了事,但是这对母子是无辜的,她们甚至救了我的命,我跟你走,但是请你放过她们。”迈克已经记不起上次像现在这样乞求别人是什么时候了,但现在为了安娜和拉尔夫,他愿意这样做。
尽管大多数时候迈克都是一个能屈能伸的聪明人,但是他即便成了乞丐也仍然怀有他自己的自尊,所以适当的退让并不意味着他放低了高昂的头,相反可以理解成是因为他足够高傲才会在一些时候让步。
但是现在的迈克,是真的为了安娜和拉尔夫这对母子而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索菲亚上下打量着迈克,一个流浪汉,曾经受过高等的教育让他即使穿着那身有些酸臭的破旧外衣也能显露出一些旁人没有的气质。不仅如此,此时此刻索菲亚更能从他身上看出很多诸如善良、坚守底线等等的品质。
索菲亚看着这个乞求自己的迈克,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神父先生如此认可他了。
“不用担心,杰弗逊先生,她们不会有事的,你也不用害怕,你昨天什么也没有偷走不是吗?我并不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来找你的。”此时的索菲亚笑得很好看,而且看起来亲切且和善。
迈克对这话将信将疑,但是他随即想到对方没有必要因为其他什么目的而欺骗自己,自己身上可以说除了劳动力和器官之外早就没有可以榨取的价值了。于是他问:“那你找到我是为了……”
索菲亚依然是春风和煦的表情,她说:“神父先生在半年以前就一直在做一件事了,我们也在这半年里测试了很多人,可是至今为止,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再具体的情况,就要神父先生告诉你了。杰弗逊先生,我就是来带你去见神父先生的。”
迈克有点傻了,即使他能听明白对方说的每一个单词,但是当他把这些词连在一起时却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倒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任谁听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因为某些事情被认可了大概都会愣一下,更何况是在这种原本以为对方气势汹汹却在得知结果后有些欣喜和不敢相信的情况下。
“可……可昨天晚上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索菲亚此时倒是有点尴尬了,她有点结巴地说:“啊……这个,神父先生是不久前才觉得你合格了的,但是吧……这个……没过多久你就跑到别墅附近闲逛了,我和马丽雅平时也无聊嘛,就拿你打了个赌,昨天晚上其实,其实也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啦。”
从这里就能看得出,包括索菲亚在内的这些修女虽然各自都有些不同的能力,但她们各自的性格要么极其恶劣要么格外贪玩了,会搞出这种事情来也只能说是索菲亚的恶趣味使然。
迈克有点无语,心想:这修女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啊,信她的我还有命活吗?
想归想,迈克还是很拎得清事情的,跟索菲亚走是死是活大概五五开,要是不跟她走估计她当场拿针头把自己钉死在地上都有可能。
之前迈克就注意到了,昨晚索菲亚扔出来的飞针有一根擦过了他的肋骨,一道伤口狰狞的横在那里,再回想起来的话自己之所以被注射进麻醉剂差不多就是这道伤口的功劳了。仅仅是擦过就留下这样一道伤口,那要么是那针头锋利的能做到这种程度,要么就是索菲亚这个女人力气大的跟头熊一样。
正在迈克要答应跟索菲亚一起走的时候,安娜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杰弗逊先生,你要走了吗?”
安娜把刚才索菲亚和迈克的对话都听清楚了,她从索菲亚口中得知了迈克的姓。安娜不傻,从两个人对话的内容听出来,昨晚迈克之所以会倒在冰天雪地里八成就是因为索菲亚的缘故,现在的她多少都有点担心迈克的安全。
不过即便抛开其他的不讲,迈克给安娜和拉尔夫带来的这一顿饱饭已经足够她们感激涕零了,要知道她和拉尔夫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对这样的一位母亲来说,能让自己的孩子吃饱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情了。
这可能就是生活给这个瘦弱的女人带来的枷锁吧,当一些在旁人看来不足挂齿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时,那可能就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的施恩了。其实放在现实中来看也是这样,在一些人身上司空见惯且习以为常的事,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却是求之不得的追求。安娜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无能的母亲,她已经做到了她所能为拉尔夫做到的一切,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努力或者乞求就做得到的。
迈克有点感动,因为他听得出安娜对他的关心,也已经的确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
他对着安娜认真地说:“没事的,相信我,照顾好小拉尔夫,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
索菲亚也接道:“夫人你不用担心,我是克里维亚修道院的修女索菲亚,杰弗逊先生的安全我可以保证,对此你可以放心。”
“好吧……”安娜将信将疑,但她只能这样答复。
此时的迈克并不知道的是,当他决定要和索菲亚一起离开的时候,从此以后,迈克的生活就已经全部都变得不一样了。
……
走在路上,索菲亚和迈克两个人彼此都保持着安静,索性这个时间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他们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往修道院的方向走。此时的安尼斯瓦尔神父正在修道院里,他们就是去见他的。
“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索菲亚说“那对母子看起来很感激你,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愿意把你的食物分享给她们。”
迈克有些诧异:“嘿,就算我是个小偷流浪汉我也是有良心的,不过那些先不提,我倒是有点好奇在此之前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很早之前就在了解我了?”
“那倒不是。”索菲亚说。“我们在警局里有内线,像你这种从监狱里逃出来并且一直逍遥法外的家伙我们都会有记录。”
“在你说到你们在警局里有内线的时候有考虑到你们只是修女的身份而已吗?什么叫逍遥法外啊!我可没有杀人或者做些太过火的事情,我一个没有合法身份连脸都不能露的越狱犯除了入室盗窃之外你告诉我怎么维持我越狱之后的生活啊。”迈克说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越是细品就越觉得内味不对……
“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入室盗窃是很光荣的事情吗?你活不下去越的哪门子的狱啊!你有本事继续去做点大买卖扬名立万啊!”很显然,索菲亚说的话也很不在线……
就在两个人在这种互相扯淡的过程中变得熟悉的同时,他们已经穿过了皇后区,来到了目的地,那座看上去圣洁神圣的教堂就是克里维亚修道院,艾德兰人民信仰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