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长高了不少,脸也圆了些。”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我的这段日子,看来你过得还挺好的嘛。白锦时一双杏眼紧紧的看着云起,像是不可置信的意外他怎么能不和她说一句话就去找景年呢,自己在府中日日盼他,夜夜盼他,为他祈祷为他忧虑,今日归来,怎么能够这般对待她。
“王爷还没用午膳吧,快里面请。”说完这话景年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里面请!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言乱语,这就是人家的王府,你还让人家里面请。好在云起根本没有在意这些,扯了扯嘴角,拉起她的手就往里走。
白锦时此刻的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她手里反复的揉弄着自己最为喜爱的彩蝶流萤手绢,像是要把手绢揉碎了一般,眼泪也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明明云起和景年并未有过太多接触,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景年在云起心里的地位实在是不一般,想到这,白锦时的心前所未有的难过起来。
虽然云起身旁的侍卫兰浆和流光都对于自家王爷对王妃的热络而感到惊悚,但是景年本人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反而她觉着云起就像一个陌生人,如今这次相见,也不过是他们见过的第四五面,虽然是夫妻,但是景年总是感觉怪怪的。
“他怎么来了?”景年鬼鬼祟祟的扶着门向自己房中望去,那上面端正坐着像是一尊佛的男子,不是云起又是谁?景年偷偷望着他,云起可真是好看呀。要是在南禹时,景年遇上这般清风明月的男子,定是要缠着江呈朝一起上去搭讪,可是这样俊俏的男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夫君,还是一年中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存在,景年觉着自己头很大,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想当年成婚时,她还特定拟了《约法三章》,谁知道根本就用不上。
“王妃。”流光十分恭顺的把自己手上备好的药盘递给了景年。他总是低着头,不打算和景年多说一句。流光和兰浆都是自幼跟在云起身边的侍卫,但是比起流光,景年还是更喜欢兰浆,那个小侍卫有趣的很,云起离府,总是他向景年报告他的行踪,不过景年压根也不想知道云起的行踪,总是兰浆一开口,景年就东一句西一句把他说的都不知道说到哪里了。
景年接过来药盘,上面数瓶五颜六色的药瓶,实在是精致的很。云起见她进来,便示意门外的流光将门关上,自己则是慢悠悠的开始宽衣解带。
“你受伤了,怎么伤的这么重?”景年一看到他背后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禁皱起了眉头,新伤旧伤一片斑驳,甚至连结痂也未结痂,粘连在外衣上一层厚厚的血水,想象云起午膳时的云淡风轻,脱衣时的自然,景年不禁有些佩服他,这是忍了多久的痛楚。
“治水之时,顺便查了洛北一方的财政,亏空金额十分庞大,地方官员为保乌纱,就雇了江湖人来暗杀我,几次实在未能全身而退,便留下了这些伤。”云起十分耐心的和景年解释着,瞧见她眸中的紧张兮兮,心中不免有些窃喜,这些伤能换来她的心疼,想来也是值得的。
景年有些心虚的低头为他小心擦拭着药水,这半年来景年在摄政王府过的风调雨顺,甚至连想起云起的次数都了了,没想到他身为摄政王去治水还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是那叫一个羞愧交加啊。
“我不疼。”景年上了一遍药水后,怕云起疼便轻轻的为他吹了下伤口。听到这话,景年撇了撇嘴,在他背后模仿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我不疼”,不疼才怪呢,这些位高权重居于上位的人啊,总是喜欢打碎牙往肚子里面吞,云起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下雪了。”景年顺着云起的目光向窗外望去,果然又下起了雪。景年的故国南禹是不会下雪的一个国家,还记得她来到沅朝第一次看见雪,咋咋呼呼了半天,除了无双理解她的欣喜,府中其他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昨夜也下了雪呢,你们这里人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一定是个好年呢。”景年趴在窗子边往外瞧,一转头云起便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她这么开心的样子,便提议到“想不想出去看看。”景年闻言一喜,但是想了想云起身上还有伤,实在不宜和她一起出去瞎逛。
“走。”像是看穿她的顾虑,云起拉起她的手便向外走去。
雪落的虽然密了些,所幸并不急,景年跟着云起偷偷走了侧门出了摄政王府。
虽然已是岁末,汝北城却好像是更加热闹了起来,路边的商贩也好像比平日里更加卖力的吆呼,街市上人潮拥挤,像是永不停息过一般,景年呆呆的看着自己那只被云起紧紧握住的手,为什么云起看起来那么自然呢,而景年一路上都在想如何挣脱出来。景年对于这条街市的熟悉并不亚于云起,云起不在时,她总是无聊拉着无双出来逛夜市,那时候还总是遇到李廷牧。
“姑娘,这是今年汝北最流行的同心结,每一条都是普济寺开过光的,送给心上人,保准感情美满,生活和睦。”景年正想着如何挣脱云起的手,便来了这么一个机遇,景年假装认真的瞧着,根本就没把这小贩说的话放在心上。
“你这个有这么灵?”显然,云起被这小贩说的话吸引住了,竟然还一脸认真的问道这个灵吗?景年在心里偷偷把他嘲笑了一番,沅朝翻手为云俯手为雨的摄政王现在正一脸认真的听小贩解释同心结灵不灵。
“公子,你可算是买对地方了。我这绝对非常灵验,想当年我就是靠着这个同心结才追到我媳妇的,想当年我媳妇可是方圆五里的村花啊,多少的商人巨贾她都没看上,就看上我费心费力编织成的这条同心结,你说灵不灵?”小贩一看来人贵气逼人,便知道自己是遇见贵人了,便更加卖力了,硬生生的编出这个自己的亲身经历,这一单生意一成,过年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他是骗人的。”景年踮起脚尖小声的对云起说道,一条同心结就让村花嫁给自己了,村花图啥啊,图你这一条开过光的同心结吗?
“不用找了,过个好年吧。”没想到云起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从摊上取了两条同心结,便悠悠的走了,景年看着那小贩喜不自胜的样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显就是骗人的嘛。
“我幼时,就见长姐日日带着一个同心结,当时觉着十分俗气,她就和我说,人间烟火才是最真实的,后来入仕,先皇的身上也坠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同心结,虽说帝王无情,但终究还是只爱了长姐一人。”云起把其中一个同心结给景年系上,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他就那么低着头瞧着景年。雪落在景年的发丝上,又融化,灯火万里不休,街市不眠,景年眨了眨眼睛,他又突然觉着这半年时间也就是一瞬间,好像他只是转了个身,便又看见景年在人群中央。
“这个嘛我听兰浆和我讲过,先皇和皇后非常恩爱,生同眠死同穴,恩爱两不疑,我还看过他们的话本子呢。”景年一副我厉不厉害的表情,云起忍不住想摸一摸她的头,手却一顿,又放下了。
原来兰浆这家伙竟然背着他和景年走的这么近,这种家事应该由自己亲口和景年说才是,他怎么能光图一时爽快,把主子的台词都说了呢?!
“我困了,王爷,咱们回府吧。”云起看着她哈欠连天的模样,也是可爱极了,于是冰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这笑意看得景年心里一哆嗦。
两个人缓步回府,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一道目光远远的看着,看着,直到那两人消失在小路拐角的地方,李廷牧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快步回到刚刚卖同心结的摊贩边,所幸还没有收摊。
“谢谢了。”扔下一锭银子,李廷牧就拿了同心结离开了。商贩准备好的故事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位华衣贵冠的公子就已经走远了,商贩忍不住纳闷了起来,怎么今日贵人这么多,都正好赶巧凑在一起了。
李廷牧昨日就知道云起将要回汝北了,本来想着是否能够在今日再偶遇景年一面,便一个人乔装出宫,没想到遇上的竟是两个人,他手中握着那两只同心结,心里一紧,察觉到对景年的感情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有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利用,而是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保护一个人,日日相伴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李廷牧长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就扔掉了那两只同心结,今日定是要喝个不醉不归,把这些影响他思绪的杂事全部洗涤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