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棠停下喝燕窝的嘴,目光亮晶晶地道:“妹子,我真觉得延珩能当一家人,我已经替你试过他,他为了你……。”
话没说完,转而被一声惨叫替代。
沈婳五指抵在沈柏棠肩骨,一用力就疼死人。
对记打不记吃的人,只有用武力解决问题,沈婳道:“以后不许在我跟前偏袒徐延珩。”
沈柏棠一叠声地喊:“我不提,我不提他,你赶紧松手。”
沈婳方才缩手。
沈柏棠嘴里小声地叽里咕噜:“男女之间小吵小闹总归会有,干嘛弄得跟仇人似的。”
沈婳不想解释,也解释不了,总不能跟沈柏棠说她重生了,上辈子就是因为徐延珩翘辫子的!
真说了,沈柏棠肯定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沈婳开口转移话题,把方才父亲说的话细说一遍,目光黯淡地道:“顾伯伯也太标新立异,怎就想到男女同室听讲?”
“男女怎就不能同室?”沈柏棠显然不赞同沈婳的观点:“会稽城的世家就是迂腐,我听闻边关太尉苏大人的女儿持剑上阵杀过敌;南王的封地因游牧民多,男女会一起打猎农作,郡主狩猎能百步穿杨。”
又续道:“顾伯伯传道惑业,求学之人好好听讲便是,管什么男女。”
沈婳愕然,呆呆地望他。
是她忘记了,她的三哥也是个标新立异的人物。
三哥刚才举的例子,一个是边关太尉的女儿苏北北,一个是南王的女儿纪宝欣,前世的下场都很惨。
太特别的人,总难容于当下世道!
沈柏棠喝了几口燕窝,又道:“再者,也不止你一个女学生,御史府、汾阳候的女儿也都会来听讲,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婳思索着他的话,反应道:“听你口气,好似早就知道此事?”
沈柏棠不急不徐地道:“前几天听二哥说过。”
沈婳气道:“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沈柏棠指了指自己屁股,以示自己行动不便。
行动不便就不能让小厮递个话,可见在沈柏棠和二哥眼里,她去学院的事就不算个事。
日子一晃而过,逢到月底,顾炎的书院正式开始授课。
沈婳作为皇后钦点的学生自然不敢怠慢,大清早就去到书院,硕大间书院用青绫幕幢一分为二,将男女隔开。
沈婳拉张椅子坐下,撑头打量四周,只觉青绫幕幢的布料实在不考究,比平常的布料薄了很多,透过青绫布隐隐约约就能看见旁坐的男子。
旁坐的人正好也望过来,笑容雅淡,仿若一壶清茶,连礼仪也是恰到好处,微微点头旋即便移开目光。
沈婳愣了一愣。
她和未来的左相大人竟成了同窗。
也是,做为辅佐太子登上帝位的顾望之定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止顾望之,趋附太子府的世家今天都会来,而四皇子的党派则一个也不会出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沈婳撑头肖想的时候,书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其间夹杂着诸多沈婳前世熟悉的人。
御史大夫季康的女儿季锦、季晴、儿子季勋,鲁僖候唐奚斯的嫡子唐瑾瑜、女儿唐琰心,甚至还有汾阳候梁荣的二儿子梁远彰和女儿梁秀琴……。
沈婳看到汾阳候府的人不禁抚了抚额头上的冷汗,还好徐延珩不在,不然又得闹出人命。
就算隔了一世,她仍清晰的记得,徐延珩是怎么把梁家人一个个弄死的。
梁远彰、梁秀琴死时的惨状每每想起就心有余悸。
沈婳生出几分烦乱。
书院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也不知谁家公子来了,沈婳看见有小厮抬着担架进屋,上头躺着一人,担架旁还跟着一人,这两人沈婳都很熟,因为太熟所以倍感丢脸。
躺担架上的是个眼尖的,进屋就扯开喉咙嚷道:“五妹妹,父亲让我把四妹也带过来,跟着一起学点知识。”
傅姨娘的女儿沈婉,是沈婳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鲜少有往来,也不知傅姨娘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沈婉跟随三哥沈柏棠一起进了书院。
既是父亲发话,沈婳也不会让场面太难看,上前跟沈婉打了招呼。
躺担架上的沈柏棠探头探脑地问沈婳:“小五,你坐哪个位置?”
沈婳指了指。
沈柏棠长“哦”一声,兀地开口道:“我就坐你旁边。”
旁边?
旁边有人坐了。
隔着青绫幕幢,顾望之就坐在旁边的位置。
不及沈婳开口,沈柏棠已朝着顾望之道:“顾少爷,我想坐妹妹旁边,可好?”
顾望之不予计较,往后挪了挪。
沈婳瞪着沈柏棠,压低声音道:“你坐哪儿不是坐,何必让人让座!”
沈柏棠吊儿郎当地道:“姓顾的坐哪儿不是坐,他又没妹妹。”
因为顾望之他才被父亲棍棒侍候,仇人亦结不亦解,沈柏棠算是跟顾望之杠上了。
沈婳直皱眉头:“你身上伤口还没愈合,坐也不能坐,来书院捣什么乱。”
沈柏棠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求知欲旺盛,活到老学到老。”
沈婳垂眼瞟了瞟他。
让了座的顾望之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书籍,突地停下动作,朝沈柏棠道:“你和徐延珩素来交好,你晓不晓得,他今日来不来?”
沈柏棠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回复寻常,吐出几字道:“腿长在他身上,我哪里知道。”
顾望之但笑不语。
沈婳颇有些不以为意,徐延珩怎么可能来书院,他是四皇子的心腹,要是来太子组的局,岂不是打脸四皇子。
更何况,徐延珩素来觉得太子过于平庸,根本没有深交的打算。
别说跟太子一同听课,就连说话,徐延珩和太子也没超过十句。
要不然,他后来会跟着四皇子造反!
前世,徐延珩不但没来书院,还跟沈婳叨叨过几句:“一群乌合之众,难成气候!”
徐延珩是九关虎豹,太子一干人在他眼里是乌合之众,八杆子都打不着。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然绝无可能!
书院门口时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招呼声,沈婳撑着头摆弄着案桌前的毛笔,突然在一片招呼声里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她手中的毛笔一下子滚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