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洌和沈婳要去追,却听见徐延珩不放心的喊叫:“穷寇莫追。”
沈婳一回头,见沈柏棠正扶着徐延珩,徐延珩嘴角溢着血,面色惨白。
沈婳转身和董洌对视一眼,两人撤身护到徐延珩和沈柏棠身边。
今日大战,南疆和永嘉最终两败俱伤。
沈柏棠把受伤的徐延珩小心翼翼扶回帐篷,立刻去找来军医。
军医给徐延珩包扎好伤口,开出药方,开口道:“内伤很重,这几天最好有人守着,要是病情有变,立刻找我过来。”
沈柏棠和沈婳听了话很是担心。
徐延珩躺在床上阖着眼睛,沈柏棠陪在帐蓬内,时不时替徐延珩掖掖被子,沈婳站在一角惴惴不安地望着徐延珩苍白的脸,心里头百感交集。
徐延珩不时咳嗽几声,而后咳嗽声越来越急,兀地张口就吐出一滩血,沈柏棠情急之下捧手去接,手里顿时腥红一片。
沈婳看着那一摊血,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去找军医。
军医正在帐外医冶其他伤员,听了话道:“徐统领受的是内伤,一时半会伤情不会有好转,我开的药能止血、冶内腑,吃几天后伤情会得到控制。”
沈婳仍然不放心,催着军医进帐蓬再看了一回。
徐延珩又吐了两回血,脸色逾加惨白,睁眼看见沈婳还在,连咳带喘地道:“你怎么还不回峙岩,宛城现在危险的很!”
沈婳道:“我等你好了再走。”
“你向来一是一、二是二,最不喜欢欠人情,但今天的人情你还是且欠着,快点回宛城去,省得傅蓉担心。”徐延珩说话间,嘴角又溢出一丝血痕。
沈婳不知为何,看着他受伤的样子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只觉得有种强烈的悲伤如泰山压顶般袭来,她强抑着道:“我已经让人给大嫂递了信,宛城现在大乱,你身受重伤,三哥在这边我也不放心,等你伤情有所好转,我再走不迟。”
徐延珩很疲倦地道:“小婳,你怎么从小到大都不听劝!”
话音里竟是十分感慨。
沈婳只道:“你好好养伤。”
说完,去帐篷外煎药。
军营重地向来条件有限,将士们都是互相帮忙着煎药,沈婳煎药的时候看见顾望之和董洌在不远外说着话,因隔着太远,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刚才大战时,大家都自顾不暇,也不知道唐瑾瑜和任华亭有没有伤到。
沈婳正想着的时候,顾望之和董洌走了过来。
董洌走在前面,一惯的冷面孔:“徐统领的伤情如何?”
两人刚才共同抗敌,董洌还帮徐延珩挡了致命的一剑,沈婳并非不知好歹的人,遂先谢了董洌,而后把军医的话说了一遍。
董洌久经沙场,这样的事见多了,表情不变地道:“徐统领的内功底子好,依我看,一周左右就能好些。”
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
沈婳闻言,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
顾望之也走过来,语气有几分担忧:“你没事吧?”
沈婳道:“幸亏有徐延珩和董副将相助,我方才全身而退,只是连累徐延珩受了重伤。”
董洌听到沈婳直呼徐延珩名讳,但知两人应该非常熟悉。
顾望之道:“并肩作战,本就应当相互扶持,没有谁连累谁。”
沈婳便问他道:“唐瑾瑜和任华亭没事吧?”
顾望之道:“受了点小伤,不打紧。”
沈婳想到谢文姬,颇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没想到南疆叛兵胆子如此大,兵力不及咱们的一半,竟敢来营地偷袭,而且谢文姬年纪轻轻,功夫已是十分了得,要不是几人合力,根本就胜不过她。”
说到底,能赢谢文姬还是仗着人多。
以多胜少!
顾望之道:“什么时候光脚的怕过穿鞋的!谢文姬手上人马少,若是兵马相等,咱们未必是她的对手。”
这话,沈婳深有同感,斟酌着道:“谢文姬心机深重,应当是个聪明人,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晓得,她的兵力和咱们悬殊较大,胜算是极少的,打到底也只是赔本买卖。”
顾望之不置可否,只道:“有时候,打仗不是做生意,买卖赔本就能不做。当年苏大人攻占南疆,谢文姬的父亲谢猛身为南疆大将英勇殉国,所率官兵亦全部举刀自戕,对谢文姬而言,永嘉人夺她国土,害死她父亲,这个血海深仇,换谁谁都忍不了!”
顾望之说的没错,永嘉人夺了南疆国土,害死谢猛,这已经是对一个国家的侮辱,是对一个民族的践踏,谢文姬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罢休。
顾望之道:“我看谢文姬颇有其父的风范,是难得一遇的对手。”
明知不敌也要抗争到底,谢文姬明知不可为而誓要为之,拿鸡蛋碰石头的悲壮行为让沈婳内心百感交集。
世上的事,有时候,真分不出谁对谁错!
也分不出黑白!
顾望之道:“眼下战事告紧,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能多个人出主意。”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沈婳觉得顾望之真是太看得起她。
她想了想道:“徐延珩受重伤,我三哥又一向没个正形,我还真不放心留开宛城。”
顾望之望着她,目光有几分明亮:“那就留些日子,我有事也可跟你商量。”
沈婳颔首。
顾望之和董洌离开后,沈婳开始煎药,她想到董洌的话,煎药煎得就更勤些。
徐延珩常常帮她挡剑,挡着挡着都快成瘾,她心里头十分的内疚,为了报恩,这些药也非她来煎才适当。
沈婳数着日子,一天、二天、三四天……,一周过去,就快两周过去,徐延珩的伤还没有好。
这日煎药时,沈婳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沈柏棠和董洌说着话从帐蓬过时看了她一眼,董洌冷着脸没说话,沈柏棠则道:“小五,你别回回都自己煎药,下回我来煎。”
沈婳垂着头,心情低落地道:“本想着徐延珩的伤一周能好些,眼下两周都快过去,他一点起色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