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珩看都没看梁秀琴一眼,衣袖轻甩,众人仍没看清他的手法,梁秀琴已撞向半空,摔地时扯住青绫幕幢,整片青绫“哗”一声全被扯掉,男女之间顿时没了隔幢,几位小姐见到梁远彰赤露的上身不禁尖叫起来,唯沈婳面色不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目光直勾勾盯着梁远彰身体上的牙印。
徐延珩本一心想着办正事,见到沈婳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地上前道:“看了不该看的,小心长针眼?”
前世,徐延珩全身上上下下她看的透透的,梁远彰露个上身算什么,这种小场面沈婳一点也不在乎,凝眉道:“世子有功夫说废话,倒不如早点去对牙印!”
徐延珩被她怼了一句,乖乖去对牙印。
坐在后排看戏的顾望之本是一派的从容无澜,看到此时此景,支住额头的手偏滑到一旁。
传闻有云——瑾王府世子徐延珩对将军府五小姐情有独钟,耳耳相传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不曾想心比天高的徐延珩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这般乖巧。
父亲想替太子牵红线,这根线真牵出去,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顾望之若有所思。
徐延珩十分听话地量着牙印,骷颅头上的牙齿和梁远彰身上牙印相对照,无论是牙齿大小、还是其间缝隙简直是一模一样,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梁远彰身上的牙印就是骷颅头所咬,众人向梁远彰投去置疑的目光。
梁远彰掩住嘴干咳几声,眼珠子转了转道:“谁说骷颅头就是高如玉,坟里的骷颅头多的是,随便拎一个出来就能诬陷人!”
这个梁远彰真是坏透了,沈婳终于按捺不住:“高如玉父母是将军府庄院的佃农,我与高如玉是旧识,她小时候摔跤磕掉了下排门牙的第三粒、第四粒,残缺的牙齿和你身上牙印一模一样,树上的叶子都没一片相似,更何况足足三十粒白牙!”
话说到这个份上,等于昭白真相。
沈婳还是当了回证人!
徐延珩跟她对视一眼,转头望向萧正,双眸里锐光点点:“太子殿下,这件凶杀案您从头到尾听下来,可有决断?”
萧正做梦也没想到徐延珩会突然向自己发问,神情中浮出错愕,半天道:“要说决断,这凶……凶杀案是不是该由刑部负责?”
沈婳闻言,心里直叹气。
处理一件凶杀案,在皇家是最最寻常的小事,萧正却不敢开口拿主意,左右太极推给了刑部,实在太没主见和魄力,所以徐延珩前世看不上萧正。
徐延珩轻轻挑眉:“今日太子在场,也不打算插手?”
萧正踌躇片刻:“等我把今日所见所闻禀明父皇再议,可否?”
徐延珩的眉梢挑得更高:“皇上日理万机,不该因小事费神,臣还是把此事禀明四皇子,四皇子事情经得多,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一句话,踩了萧正,捧了四皇子萧嵇。
萧正坐在位置上,耳根子一红。
徐延珩却朝着刘荩道:“快马加鞭去四皇子府一趟,梁远彰终归是汾阳候府的人,不是咱们瑾王府想办就办的,省得被别人说闲话,说瑾王府公办私仇。”
他说完,整个书院鸦雀无声。
沈婳听得脑仁子疼,徐延珩倒是跟前世一样,不管做什么事都放在明面,从不耍阴诡手段,造反明着造,搞人也明着搞,一贯如此,好坏都坦荡。
只是这份坦荡,有些过头!
即使看不惯太子萧正,也没必要非架着人下不了台。
仔细琢磨今日之事,远没想像中简单,徐延珩早不揭发、晚不揭发梁远彰,偏偏选在书院研习的第一天、选在太子亲信齐集的日子,当众折损太子的面子,绝对是有备而来。
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一天?
不是偶然。
而是谋定而后动。
刘荩领命,转身要离开书院,半只脚已然迈出门槛,倏地听到淡淡一声笑,闲坐观戏的顾望之起了身,语音清淡地道:“不在其职,不谋其政,太子的建议甚好,梁远彰的事理当有刑部接手,要是四皇子来过问,反而有僭越之嫌。”
顾望之打算和徐延珩唱对台?
唱对台就得要站队,徐延珩站了四皇子,顾望之站了太子。
徐延珩做出询问状:“怎么个僭越之嫌?”
顾望之道:“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便是违礼之举,若事事越过六部全由四皇子一人说了算,四皇子倒是堪比皇上的操劳。”
徐延珩拿太子跟四皇子比,现在顾望之拿四皇子跟皇上比。
哦,不是要比,而是要辖制。
臣民以帝王马首是瞻,世上无人敢跟皇上比操劳,顾望之特意搬出皇上来辖制徐延珩的气焰。
徐延珩挑眉,隐忍着没说话。
太子是个窝囊废,可太子身边的人却不窝囊。
顾家父子有点意思!
书院门口,刘荩迈出去的步子退了回来,观着徐延珩神情道:“少爷,我还要不要去四皇子府?”
徐延珩斜睨着顾望之,目光带出几分锐利:“案子早晚会尘埃落定,就按着顾公子的意思交由刑部,毕竟顾公子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我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四皇子。”
说完,不依不饶地带出句:“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诋毁的。”
沈婳听的直摇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延珩从来没变过,为人处事忒直接,什么话都敢讲,别人说他是虎狼之心,也不是瞎说的。
顾望之不以为意,捋着长须的顾炎更加不以为意,唤了侍卫将梁远彰押送去刑部,居然还翻着书要授课。
发生了这么多事,下面的人哪还有心思听书,故顾炎开讲之时,众人十有八九皆在云游太虚中。
顾炎捊着长须道:“本朝实行双语制,公文都用汉字书写,自边关太尉苏大人攻占下北饶国疆土,北饶亦成国土,今天教诸位学习北饶语,实为江山统一的准备,诸位可明白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