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旭保继续道:“南王陷害任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处处针对,恨不得置任家于死地,我和四小姐传出的谣言虽没有实证是南王府所为,可依南王的行事作风,十有八九也是逃不掉的。”
一句话真话里掺着假话,假话里又掺着真话,让人不得不信。
沈长恭也有些被说动,不由开口问道:“任家和南王的过节暂且不说,眼下会稽城传遍的谣言又要如何是好?”
齐旭保道:“自不能任由谣言满天飞,我打算一会去衙门鸣鼓告官。”
告官?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还没听说遇到谣言诽谤就去告官的。
谁要是一遇到谣言就去告官,衙门还不得忙死。
再说了,谣言是无根之言,你去告官告谁呢?
难道把所有传谣的人全告一遍,全抓起来?
这个齐旭保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阮氏心直口快地道:“整个会稽城的人都在传谣,你去告谁?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要能找得出来,不用你去告,我和将军早去告了。”
要有实证指向南王,将军府也不会憋屈着窝在府里。
齐旭保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已然顷刻消散:“既然谁都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那这个幕后主使让谁当,谁就可以当。”
什么意思?
阮氏听不懂。
沈长恭却一听就懂:“幕后主使找不到,你就想随便拉个人头去衙门,会不会太胡闹!”
齐旭保道:“做事就得有霹雳手段,若不制止只会越传越凶、越扯越离谱,随便挑两个传谣的人送去衙门,先打一顿,再在牢里关几天,风声传出去谁会不怕,自然就闭了嘴。”
沈长恭斟酌着道:“会不会不太妥当?”
齐旭保冷飕飕地道:“越是留情面,事情就越难摆平,只要下狠手吓一吓,造谣者就会闻之色变,再也不敢有半句不实之语。”
又补充道:“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杀了鸡也就儆了猴,瞧见咱们收拾人的手段,自然就消停了。”
沈长恭觉得可行倒可行,就是手段太硬派。
齐旭保估摸出沈长恭的心思,开口道:“戏园的梅老板会跟我一起去衙门,他能证明我和四小姐的清白,到时候有人证在,谣言不攻自破,几板子下去足有威慑力,却死不了人,将军只管放心。”
梅老板早就得了徐延珩的交待,十分机灵地道:“我开个戏院用来养家糊口,本无意揽事,可四小姐和齐公子确是清清白白,我出来做证人,若被南王知道,日后便是众矢之的,不是没有犹豫,而是因为心中正义长存。”
齐旭保闻言,忍不住就挑了挑眉。
正义长存个屁,还不是徐延珩许了梅老板在南街三间铺子,梅老板才谎话连篇。
他和沈婉明明有一腿,梅老板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清清白白,说什么正义长存,真是有钱好办事,难怪人家都说——鬼见了钱都会推磨。
沈长恭听到“正义长存”四个字时便抬了头,不由动容道:“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子,将军府由不得旁人玷污门楣,就按着齐公子的法子去办。”
阮氏也道:“早就听说过万户候,都说是府州一富甲,想不到子孙不但挣钱有本事,能力也是响当当。”
齐旭保心里乐颠,表面却不显地道:“夫人过奖。”
再一番客气后,齐旭保便领着梅老板去到衙门,徐延珩早就跟衙门里的人打过招呼,走过场走得顺风顺水,先让梅先生讲出所谓的真相,再拉几个人头横七竖八随便一打,丢牢里关上几天,顿时整个会稽城都没了话。
毕竟,没谁想被揍!
也没谁想去牢里蹲上个把天。
事后,谣言便改了风向,变成了府州万户候的公子力揽狂谣,清白天下。
后来齐旭保见了徐延珩,开口就问:“力揽狂谣,清白天下,八个字是不是你想的?”
徐延珩将齐旭保虚虚一瞟道:“呸,你清白个屁!”
齐旭保不以为意,反正他得了便宜,还在将军府卖了乖。
得意的是齐旭保,失意的却是任家。
任直和任华亭回了边郊的家,其妻贾氏端出两杯茶给两人捂手,一边关门一边道:“都跟沈将军说清楚了?”
任直长叹口气。
贾氏陪着叹口气道:“咱们若在如意的时候跟将军府连姻,那是开心都来不及,可眼下把人家闺女娶进门,还不是陪着咱们吃苦受累,到时候南王找咱们晦气,将军府四小姐嫁过来还得连坐,咱们不能害了她。”
任直憋屈地道:“上回瑾王世子在学院门口跟华亭打过招呼,说是得到风声,南王不允咱们和将军府联姻,自会想办法毁了婚事,我本来对世子的话半信半疑,不曾想一天功夫就谣言遍布全城。”
“世子说的对,和将军府的婚事咱们不想退也只得退。事急从权,咱们自家人可以同仇敌忾,却不能连累了无辜的四小姐,也不能陷将军府于污浊之地。”
贾氏默了默道:“但愿四小姐能明白咱们的苦心,咱们是为了保全她才退的婚。”
可有时候明明是好意,别人未必会心领。
贾氏希望将军府有个明白人,至少沈将军和夫人应该是明白他们的。
想到此处,屋里一片静。
正静默着,屋外传来声响:“任大人可在家,瑾王世子冒昧打扰,可否一见?”
任直还没反应,任华亭已经下意识地站起来,面上带出几分惊讶,朝着父母道:“徐延珩怎么来了?”
任直和贾氏一时都有些弄不明白徐延珩的来意,呆在原处没动,稍息任直朝着任华亭道:“请他进来,怕是南王府的事。”
任华亭听了话,立马上前几步拉开木门。
门外站着扣门的武卫,一身短衣劲装,任华亭认得是徐延珩身边的亲信刘荩,眼光再抬远点,见徐延珩正背手站在一棵枯藤老树下,抬头看着树枝丫,萧瑟的枝头上立着一只雀鸟,正不断鸣叫。
任华亭迈出门槛,走过去打招呼:“世子,请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