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景轩低眉认真地看了她良久,浅色的眸沉暗犹如夜空,神情专注,恍若已经与世隔绝。他终于答道:“我做了一件……非常后悔的事,刘小姐与四夫人合谋陷害你的那日,我正好在那面墙后面,她们说的话我全部听到了。”
“是么?”农景茵一脸淡然的笑着,冲着他静静摇头。事情已成过往,过往会如一片轻烟正在慢慢地过去,如今的坦然,是事过境迁的坦然。所以她不用再那么在意的。
农景轩的脸上全无笑意,只道:“我还知道,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是以前的那个三妹。那个身份,曾让我一直深深地自卑着,知道真相的那日是我这辈子以来最愉快的一日,因为你终于不再是我妹妹了……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耀眼,甚至耀眼得让我难以直视。我经常在梦里幻想着,哪一天你不再是我的妹妹该多好,没想到,梦是真的可以成真。”他渐渐地仰头直视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睛,话音有些飘忽:“如今我不用再自卑,不用再抬不起头,不用再深深地隐藏自己的心事,不用再压抑得借酒消愁,甚至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呼唤你的名字……”他笑,笑颜释然。
农景轩轻轻拂过她的下巴处,眉宇间分明沾染着难以自拔的沉溺,嘴角却是浮现一丝傲然,犹自喃喃道:“景茵……景茵……景茵……景茵……”那两个字道尽了沧桑,声声入耳,字字上心,只是她不会知道。
农景轩脸色不是很好,却含笑静静地看着她的容颜,那双漫无边际的黑眸里却是一样浓烈的沉溺眼神,此时却仿佛两道巨大的漩涡,拥有让人无力地深陷的神奇力量。
农景茵深深凝视着他,她忽然觉得,想要忽视他此刻眼中的情愫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坚持,也不清楚他到底会有多痛。但他明明知道,她爱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啊!
看她良久没有回答,农景轩在她的注视里努力地微笑着,虽然看明白了她眼里流转的有怜惜、有心软、有不忍……却独独没有他唯一想要的那种情意。
农景茵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双手不自在地紧紧绞住,她不是狠心的女子,他也并不是她讨厌的男子,看着这样一个也是非常非常好的人脸上流露出如此凄苦执着的神情,她也会心痛。
她仰头静静地望着他的脸,看他的神情分外认真,甚至有几分严肃,目光不曾挪移半分,轻轻说道:“二哥,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爱我了,好不好?”
那个白玉般清朗润泽的男子静静凝视着她,那轻轻吐出的佛几个字一根银针生生地刺在他有些疲惫却竭力坚持的心房,身影僵硬得半晌未动之后。
他的唇边是一抹微弱的笑意,浅淡的瞳色里突然现出一丝凄楚,胸前的起伏也随着一滞,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他漠然地盯着半空,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到,平静地答道:“好!”
农景茵心中大痛,无言地看着他,又怕自己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所以低下头去,回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生涩,“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也不要再为任何人受伤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幸福啊!不行的话,我会恨你的……”
“好!”农景轩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更加柔软温和的神情,那里有着渐渐挣扎渐渐妥协的表情。
身上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又渐渐淡去,胸膛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虽空恸得可怖,却已辨不出是何种滋味。他漠然地看着自己肩头渐渐浸渍开去的妍丽血色,静静地笑了起来,浅棕色的眸子里暗哑无华,话音空旷而茫然。
其实,怎么会不悲伤?
她不知道,他用了怎样的心,怎样的坚持,去追逐她的步伐;她也不明白,他才决定和她一起,却被硬生生的拒绝了,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早已丢失了一颗心,而结局从一开始就清晰地摆在眼前,那么,过程也许就是他唯一可以回味之处罢。
他认定了她,不惜用尽一生守候。明知她不可能回应他半分,可是,他,根本不求结果,只求她在他身边存在过,只是因为他是农景轩,而存在过。
轻尘飞舞,时光流转,四目相对,两情无言。树影婆娑,风中传来叶片颤动而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响。除此之外,只是一片寂静。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农景茵突然想起现在的时局,不禁担忧起来,区嗣辰了现在怎么样了?她要快些回皇宫去找他。
于是,她与农景轩决定,立马动身回国都。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农景茵被农景轩隔在身后,一个一身华服的妇人渐渐踱近,她的身后还跟着数五名衣装整洁看似是家仆的壮汉。只见风起,他们一身烟灰色长衫便微微起伏,身侧银光凛凛。
农景茵在农景轩锐利的气息中平静下来,笑着向那妇人问道:“稀客啊稀客,不知四夫人今日又是为何而来呀?”
来人便是农府四夫人沈青,只见她绕过农景轩,那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农景茵有些凉意的脸,瞳孔里慢慢地收紧,透出愈发凌厉的气息。
她的嗓音低沉雅致而略微有些生涩,一字一字说道:“为你。”
“为我?哈哈哈。”农景茵禁不住笑出声来,“四夫人不久前才陷害我呢,现在这么快就找来了,该不会是想杀我吧?”
“难道我还杀不得你!”四夫人冷冷地眯起了双眼,眼神里是透骨奇寒,渐渐地一身隐忍不去的怒意彰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