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那么勇敢，没那么坚强，承担不了她已经先离开的事实。
迎上他淡白无华的脸，褚玄只得暗自哀叹，狠下心来把话说完，“你觉得，你这样等着景茵就会回到你身边吗？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我也替景茵不值。别忘了景茵所受的痛苦！”
区嗣辰显然明白他话里的涵义，心头仿佛锐利的银针刺过，良久不能说话。半响，他才敛去双眼之中的伤痛，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褚玄静静看着眼前神色黯然忧伤的男子，心中一阵酸涩，这样的区嗣辰是他认识以来头一次见到。这一刻，他真的觉得，面前这个温柔落寞的男子不再是心窍七拐八弯的狐狸，不再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翩翩公子，他，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子而已，仅此而已！
而那个女子，那个令人心痛的女子，她独自隐忍了多少痛苦？承受了多少委屈？她付出的是怎样的心境？她用那样阳光明媚的笑脸掩饰了些什么，他终于懂得彻底！
“对不起，我不该答应景茵隐瞒你，她被刺杀的事情。”褚玄怔怔地看着他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中仍然寂寥浓重的影子，微微低着头，心却隐隐痛了起来。
倘若当天他没有承诺她，倘若当天他将她被刺杀的事情告诉了狐狸，那么，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发生，结果会不会不就不一样？
可是没有倘若，而事实却是已经造成，这样无奈的错过蔓延成了如此令人心痛的遗憾。
那一天，狐狸醒来后的那一天，他差点疯掉，几乎失控，他甚至将整个国都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影。
后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抱着沾染了那个女子气息的衣物，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眼泪，就那样痴痴地抱着……这就是当褚玄他看见的的情景……那呆滞的目光神情，总是让他恐惧到极致，心痛到极致。
褚玄那低声吐出的几个字仿佛一根银针生生地刺在区嗣辰有些疲惫却竭力坚持的心房，他却仍旧竭力的隐忍，淡淡的说道：“错不在你。你无需自责。”
褚玄唇边浮起一丝惨白的笑意，“你不怨我，我又何尝能原谅自己？”
“褚玄！”区嗣辰低吼一声，认真地看着他，“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的错！王府已派人四处查探，暗卫也全部出动了。我坚信，过不了多久一定能找到她的，你不用管我了，还是回府去吧。”
褚玄罔若未闻，摇了摇头。
“褚玄！”区嗣辰皱着眉，他的脸色较之前更为苍白，一脸森然的寒意渐渐明显了起来，“不是你的错。要我怎样说，你才会明白？是我的错，全怪我，要不是我太过自负，茵儿也不会离我而去。”
是的，只因为自负，他竟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竟然要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子。早在十多天前，从相府回门后，暗卫就已经将始作俑者查得一清二楚，原本早点防备这些事就完全不会发生，但是他太过自信了，他那志在必得的自负，让他痛恨得想以死明志。他以为她们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足为惧，却没想到，最终伤害的是自己最爱的人，他恨不能尾随她而去，恨不能替她受过。
心开始刀绞一般疼痛，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是那个巧笑嫣然女子，她在哪里？他已经找不到了，他把她弄丢了……
那个素来极为淡定自在的区嗣辰几时说过这样袒露胸怀之言？褚玄有些黯然，满心苦涩在心头弥漫开，他们都犯了同样的错，他是始终太过年轻，行事太过自信。
褚玄看了看他，勉强笑了笑，“我想留下来帮你。”他看着区嗣辰快要发怒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同样的遗憾，同样的过错，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你明白么？”
同样的遗憾？同样的过错？区嗣辰不用细想也明白他话里所指，他寒星般的双眼静静凝视着他，身影僵硬得半晌未动之后，才渐渐开口说话，语气隐忍，声调有些嘶哑，却说得十分清晰，“你去与皇兄说，我愿意入朝助他，但是条件是……他的皇后！”
“区嗣辰？”褚玄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随即面露忧色。那个从小厌倦官场、从小志不在仕途、一心期盼逍遥自在的狐狸竟然同意入朝，他竟为了那个女子放弃了他最大的抱负与理想。大爱背后必有大恨，他如今这般，无非是想实现他对她的诺言，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说过的话何时有改过！”区嗣辰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一丝感情。
“好。”褚玄终是答应了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悲伤，更觉凄凉，却不敢表露。
“嗯。”他淡淡地出了声，却低不可闻。
梦满冰衾身似寄。
夜色深沉，那雕花的窗棂之外，是一片清朗澄净的夜空，繁星熠熠，正是夜深人静时。
月色刚好，夜风里的凉意也是刚好。不知敲过了几更，油灯早熄了，满室寂静，窗外传来绵绵不绝的虫鸣，分外安宁静谧。
区嗣辰蓦地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枕边一摸，席间一片清冷，人已不在了。
床上，区嗣辰一撑起身，面向窗外，神色飘忽，目光里却有浓重的茫然无措。这已经是第几个晚上突然醒来了？他几乎每晚都会惊醒过来，没有她陪伴的日子，他却觉得这样的夜晚如此的漫长！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她灵动的双眸？多久没有看到她温暖的笑颜？多久没有听到她清澈的笑语？她的笑，她的俏，她的恼，她的好，她不说话时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她思考问题时紧皱的双眉，她生气时微嗔的眼，她尴尬窘迫时涨的绯红的脸颊，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仿佛石刻般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