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赵，顾家。
顾乔一身大红的吉服坐在床边，将一只小瓷瓶放进了怀里。
“今天能不能混过去，全靠你了！”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没留给她暗自叹气的时间，房门被轻轻敲响，顾兴元满面愁容地走了进来。
“乔儿……”
“爹，”顾乔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兴元苦笑道：“都到了这地步，还能有什么事？那永河王生性残暴生生虐死了五位姬妾，如今你就要踏进这火坑……”
“您先别急，”顾乔实在怕他抽过去，这个年纪的人尤其容易中风，“永河王残暴也好温和也罢，都是京城里的风言风语罢了，到底为人如何，还要我自己去体会才知道。”
要是他性格温和也就算了，要是他真的如传言所说性子残暴……顾乔在心里暗自冷笑，那就每日送他几滴迷魂水，什么时候傻了什么时候完事。
说来也是顾乔倒霉，好好的现代药剂师因为遭遇车祸一命呜呼，再睁眼就成了待嫁的顾乔。
原主突发心疾而亡，倒被她捡了便宜，只是命是保住了，但圣旨天降，突然塞给了她一个未婚夫。
微微叹了口气，顾兴元还在滔滔不绝，整个人越说越丧。
顾乔刚想开口，就见他双眼通红道：“不行，爹不能看着你下地狱，不行……你逃吧，逃的远远的，别让任何人找到你，以后就找个好人家过你自己的日子……”
“爹，您说什么胡话呢，我走了，您呢？顾家呢？等着被杀头吗？”
刚刚穿越的时候，顾乔确实想过一走了之，但顾兴元实在对她太好，再加上她怎么也是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不说替她尽孝吧，也不能间接害死人家的爹啊。
抓起手边的盖头往脑袋上一盖，顾乔掷地有声道：“爹，送女儿出门吧。”
顾兴元还想再劝，却见小丫鬟前来禀报道：“老爷，小姐，永河王……亲自来接人了。”
霎时间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扶着顾乔走的这几步路像是生离死别，一个劲叨叨着是爹无能。
顾乔小声道：“爹啊，我还没死呢，倒也不必如此……好歹是大喜的日子说点吉利话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此顾兴元更悲切了，以至于永河王莫云夜看见他的时候，以为顾乔出了什么事，不是嫁女儿而是出殡。
好在他再难过也没忘了礼数：“见过永河王。”
“请起，”莫云夜淡淡道，“不必多礼。”
顾乔在盖头下听见这声音，微微挑眉，还挺好听的，沙哑中带着点磁性，很有魅力。
不过这人是多怕她逃婚，至于亲自来接吗？
正腹诽着，只觉得手被温热干燥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她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过去，竟然是她爹强行要让莫云夜和她牵手。
顾乔：也不必如此吧！
挣扎了一下，她出声道：“爹爹就送到这吧，时辰不早，女儿便别过爹爹。”
“哎，”顾兴元应了一声，哽着嗓子站在门口目送，嘱咐道，“乔儿，可定要好好侍奉王爷啊。”
顾乔身形一顿，朝他挥了挥手，而后上了马车。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莫云夜也跟上来了。
顾乔：“……王爷不用骑马的吗？”
莫云夜：“不必，京中人人惧怕，本王也不愿吓到旁人。”
顾乔闭嘴了，差点忘了此人在京中的名声比阎王还可怕，听说夜能治小儿啼哭，也是厉害。
不过，从这几句对话来看，挺正常的啊，没看出有什么暴力倾向啊……
顾乔正出神，莫云夜突然道：“你就这样出嫁吗？”
顾乔戴着盖头偏头道：“那……不然呢？”
莫云夜耐着性子提醒：“嫁妆。”
顾乔恍然大悟：“王爷有所不知，家里实在太穷，凑不齐嫁妆，干脆就不带了。”
本来顾兴元是砸锅卖铁要凑的，但被她拒绝了，本来嘛，婚事已经不是你情我愿的了，也没见永河王府出什么聘礼，还要让她倒贴嫁妆，世上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思及此，顾乔也暗讽道：“说起来，王爷也不曾下聘礼呢。”
莫云夜看了她一眼，隔着盖头看不清长相，但身形玲珑，说话也颇为有趣。
“皇帝赐婚，聘礼要待婚后才能送。”
这是北赵先帝传下来的规矩，以防下聘时太过高调，所以皇室赐婚，都是婚后从偏门将聘礼运回去，万万不可太过招摇。
顾乔完全不能理解这一规矩存在的必要，但还是靠着良好的心理素质，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马车稳稳停在了永河王府门口，顾乔摸索着下了马车，跟在莫云夜的身后，径直进了厅堂。
一位妇人坐在主位上，顾乔听说过她，莫云夜父母早逝，是由乳娘一手带大，尊称她一句梁夫人，主掌王府后宅事宜。
顾乔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了一双穿着银线苏绣的鞋子的脚。
厅堂里冷冷清清，没有半点成亲的热闹，她站在莫云夜的旁边，正思虑着这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就听见一妇人的声音冷冷道：
“摘下盖头。”
顾乔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还敢顶嘴？”梁夫人对她更加不满，“摘下盖头，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顾乔是真的搞不懂了，怎么还得看看她长的合不合心意吗？皇帝下旨赐婚，不合心意能怎样？还能把她赶出去？
但是莫云夜没有出声，顾乔便大大方方地把盖头掀了，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容颜。
梁夫人更不喜了：“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我且问你，本来定的是顾家大房嫡女，怎么下了圣旨就变成你了？是你们二房贪图富贵？还是大房觉得王爷配不上这位嫡女啊？”
京城顾家有两房，长房的当家人如今是当朝丞相，而二房也就是顾兴元一脉则要靠着大房的接济过活，素日里被嘲笑惯了的。
早在一月前太后属意的便是顾家长房嫡女来给莫云夜做正妃，毕竟身份也相配，但丞相带着嫡女画像进宫一趟后，圣旨上的名字便改成了顾乔。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皇帝自己看上了呗，更何况莫云夜是异姓王，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怎么还会随意忤逆圣意。
顾乔想了想回道：“圣旨是皇上下的，我不敢妄图揣测圣意。”
“哼，”梁夫人冷哼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云夜，你看看就这般性子怎配与你为妃？”
莫云夜倒是没有向着梁夫人说话。
不，准确的说，他可能根本就没听梁夫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见他微微欠身，随后道：“我先带她回房了，府上没有宾客，凡俗礼节便也省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