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岚初猫在厢房没出来,但是从窗户缝里看的门儿清,到底谁是猫哭耗子,他心里也大约有了数。
越岚初谨慎的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没发现身后榻上的涣予澈已经醒了。
涣予澈刚刚苏醒,就听见九殿下殡天的哀鸣,还有屋子外面断断续续吊丧的声音。涣予澈顿时反应过来,以为涣凉夕真的殡天了,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张了张嘴,连啜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此刻他仿佛看到小时候的涣凉夕,小时候把他护在身后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他多想奔出房门,亲眼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醒不过来了。可是身上仿佛灌了铅般的沉重,动弹不得,也哭不出声。紧紧的闭上眼睛也拦不住泪水淌湿枕头,被子里的手死死的攥紧,即使指甲扣除血也全然不知。悲伤一下袭来的时候,原来会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越岚初回头一看大惊,居然忘记跟这个小皇子解释。
越岚初赶紧掐了掐他的人中“六殿下,冷静。少..九殿下安然无恙。”
只是沉浸在哀痛里的涣予澈并没有听进去,紧咬住下唇,直至溢出鲜血,因为太过激动,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越岚初一看暗道不好,再这样下去,会毒火攻心。咬了咬牙,越岚初伸手打了涣予澈一巴掌,如玉无暇的脸蛋上登时红了一片,涣予澈这才稍稍回了魂,只是,双眼一片空洞。
“六殿下,恕草民无礼。九殿下的毒已经解了,丧礼的一切都在计划中。九殿下那夜还来看过您,您没有印象吗?”
涣予澈的双眼逐渐聚焦,似乎眼前飞速寻找着她的身影。
“夕儿,在..哪?”
看他总算恢复了呼吸,缓过神了。越岚初也松了一口气,有些悲悯的看了一眼涣予澈,“事情结束后,九殿下会亲自向您解释,您保重身体。”这对兄妹真是情深义重,皇室之中尚且有此真情,为何到了自己这里一切都是泡影..
“睡吧,睡醒了就过去了。”
正厢房的一干人等号丧了一会,女皇便要下令令众人正厅回避,请来殓葬仕女给涣凉夕换丧服,画入殓妆。
只是一干人等偏偏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皇妹!我的好妹妹,夕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抹着眼泪的众人纷纷看向出声的人,只见三皇女涣连瑶哭的撕心裂肺,涕泪横流的要本进内室,却被涣成玉拦下,“三皇姐,你这是怎么了?”
一脸悲怆的女皇此时也刚走出来,询问的看着涣连瑶。
“母皇!儿臣儿时一直和九妹妹最亲近,实在想不到九妹妹竟然这么早早就走了。她活着的时候儿臣忙于政务,没有尽到身为长姐的责任,如今皇妹走了,儿臣想亲自送皇妹最后一程。”满脸的泪痕,让一些后妃和年纪小的皇子皇女都颇有些动容。
在屋里装死的涣凉夕也听得分明,一时间竟哭笑不得。
涣未锦和涣未含在哭丧的人群里,只有涣未锦脸上颇有些伤感的神色,把这一切也看在眼里,涣未含扯了扯自己姐姐的袖子“姐姐,三皇女这是在干什么,谁不知道涣凉夕只跟六皇兄亲近。”
涣未锦也很懵,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女皇眸色深了深:‘夕儿是暴毙,走的不安心,让她安静的走吧。’
涣连瑶一下跪在了地上,竟连磕了三个头,额头都青紫的了,哭哭咧咧道:“求母皇成全,皇室中人本就非寻常人家,若不能亲自送皇妹走,怕是儿臣日夜都不能安心。何况皇妹生前视我如一父所出的姐姐,若儿臣这般,怕是皇妹九泉之下难以含笑。”
涣凉夕在屋里嘴角一抽,谁特么视你为知己。连带着隔壁的越岚初也不自觉的提起警惕,生怕涣凉夕没有死被人发现端倪。
女皇听到涣连瑶那句一父所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寻常的情绪。只是跪在地上的涣连瑶没有注意到。
反倒是方才拦住涣连瑶的涣成玉狐狸眼眯了眯,一丝精光闪过。
“母皇,三皇姐爱妹心切,此心可昭日月,不如就成全皇姐吧。皇妹也需要有人守灵不是吗,九妹妹年幼尚无子嗣,侍君也关在地牢。既然皇姐这般心诚,不如就成全皇姐一个心愿。”涣成玉说的情真意切,一切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涣悟月叹了口气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拒绝,再纠缠下去,更惹人怀疑,比较夕儿死前,没有任何人见到过,这些人未必会信。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涣悟月觉得头疼
“准了,入殓师先去给夕儿换上丧服。”
“多谢母皇成全”涣连瑶咬着牙的偷偷瞪了一眼涣成玉。这个书呆子,真是帮倒忙,本来只是看一眼那个草包死透了没,现在却要给她守灵!
涣成玉红着眼圈把涣连瑶搀扶起来:“皇姐,就请你替我为皇妹尽一尽心意吧,我的九妹...”
涣未锦看着这一出闹剧,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
涣未含站在旁边听见自家姐姐的自言自语,也疑惑:“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凉夕这样的人死的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不过是个草包。”
涣未锦抿抿嘴,摸了摸涣未含的头:“含儿,身为皇女大家都有诸多无奈,但毕竟她流着和我们一样的血,何况,她的才情真的不凡。”
“...她”涣未含看着自家姐姐脸上那种悲哀的神情不禁想起了宫宴之上,涣凉夕吟咏过的诗,还有至今无人能解的千古绝对。
“怎么说也只是个碧玉年华的孩子,诶?怎么没看到六皇弟?予澈不是很疼爱九妹吗?”
涣未含慌了一下,赶紧道:“皇兄被母皇下了禁足令,至今不得出长韵宫,想来也是怕皇兄悲怆过度。”
“可是母皇未免太决绝了,怎么说九皇妹生前至于予澈..”
“姐!咱们回去换丧服吧。”涣未含打断了涣未锦,拉着她的手要去换丧服。
涣未锦也没多想,由着涣未含把自己拉走。
涣未含挎住姐姐的臂弯,脸上神色却并不轻松,前几日皇兄离宫出走,他急得不行,把长韵宫东宫西宫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涣予澈,还杖责了所以奴才侍卫,才壮着胆子跟母皇禀告了此事,谁知母皇好似知道一般,下旨这件事不许声张。涣未含以为是为了涣予澈的声誉,可是今天是涣凉夕殡天之日,皇兄怎么没出现呢?难道母皇真的把皇兄藏起来了?
越岚初给涣予澈留了张字条,便打晕了甬道的入殓师,嫌恶的把那女人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便能看出,这衣服多留在他身上一份,便多一分煎熬。
捡起入殓师的箱子,用丝绢擦了个干净,才拎在手中,贴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才走出去。
此时阑珊殿的别院尽是忙进忙出的奴才,看来这个丧礼,还挺隆重
越岚初泰然自若的经过门口的时候,感觉到涣成玉打量地目光。越岚初以游医术士的身份揭皇榜进宫,一直掩面示人,就算不带人皮面具,也没人知道他就是越岚初。
只是越岚初那俊朗谦和的样子化妆成女人实在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