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他便带着我来到了这芙蓉居,我只瞧了一眼便觉得辉煌气派不禁驻足,顿了一会便觉得自己不该来便要离开。
他拉着我,“诶诶诶,不跟我一起去吃了?赶紧的!”
不出意外,我们还没进门,便被门口的小厮拦着,“哪里来的乞丐走开些”。
被如此呵斥,我的羞耻心一下便被扫了一地,我刚想说话,那小家伙便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金子。
别说是我了,那看门的小厮不禁大失颜色,紧忙殷切道,“两位大爷里面走起”。
小家伙停了停腰杆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我不禁汗颜,也跟了进去,虽然对这家伙感到怀疑,但我心下想我既然救过他,他便不会害我罢。
没一会待我们落座后,一道道让人眼前一亮的菜品摆满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一品大三彩海碗里盛着人参炖田鸡,素白大圆盘子里一道莹白笋片焙鲜红火腿,红色润泽的火腿很是诱人,让人胃口大开。
另有一盘奶汁鱼片,一盘瓜烧醋里脊,一碟冷拌鲍鱼和龙须菜,一碗炒藕丝,一碗笋干烧豆腐,一道酱汁烤鸭,一道麻辣白斩鸡。配上的点心有粉嫩的玫瑰糕,晶莹的桂花糕。
不过最让人垂涎欲滴的便是最后端上来的一道麻辣兔头,娇妍的火辣色泽,一下子便让人止不住咽口水。那个家伙看麻辣兔头被端上桌了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吃了起来。
见我不为所动,他满目嫌弃地打点了一下我,便满嘴辣椒油的对我说道,“快吃啊!”
我这些年过得不是很讲究,双手抓东西吃这种事也不是很少干,便一把抓着一个兔头啃了起来,入口一阵香麻,后劲一丝麻辣,越啃越有味,越吃越上瘾。
早就听闻西南蜀地之人嗜辛辣没想到果然如此。我才吃了一会便觉得热汗直流,口中不住呼气,感觉耳边都嗡嗡作响起来了。
“呼……好过瘾”,那家伙满心欢喜地感叹。
看他吃得如此过瘾,我也觉得好笑,这世间的许多事,不是一顿吃的能解决么,譬如烦心的事。
“不知小兄弟该如何称呼?”吃得有几分饱了,我便想起问他这些,看他模样瘦小,没想到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倒也真多。
他听了我的话,顿时脸色大变,怒摔筷子道,“什么小兄弟,你看不来我是个姑娘么!”
她这么一吼,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我心下不禁胆颤,迟早被她呵斥个半死。
啊!!她原是个姑娘啊,我可真的眼瞎,不过她这样瘦小,加上她如今的穿着打扮,我委实看不出来她是姑娘啊。
“算了算了,本公……本姑娘不与你计较,我叫杜芃羽”,她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用箸夹了一片鲜美的鱼片,鲜嫩的鱼片泛着奶白的色泽,入口即化,这些年风餐露宿,我的确吃得不是很好,以前胃疾犯时,还有她为我温粥,只是离开她的这些年,我再也没吃到过热粥,也在没有了眼底的期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也问我道。
“我叫华子兮,是徐国的一名琴师”,我始终是这样回答别人的,纵然徐国不存在了,但像我这样的徐国遗民还在,徐国便永远在我们的信仰里。
她听了之后,仔细想了想,还是很疑惑的问我,“徐国?这个国家在哪里?”
“徐国……已经亡国五年……”我窘迫地说着,原来在其他国家眼里,徐国如此渺小,它的存在如此不占轻重,以至于他们都没听过。
她随即反应过来,便好言相劝道,“你别难过,如今你来了蜀州,你可在此住下,如若你喜欢上蜀地的生活,你也可以是蜀国人”。
我心下一笑,我不需要成为哪国人,我只是一个徐国人。
“再说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我们是哪国之人,都是东洲的百姓,都是大周天子的臣民”。
听她如此说话,我有些惊讶,毕竟如此有涵养的话语,不是一个普通姑娘能说得出来的话,我突然心生冷汗,不禁怀疑起她的身份来。
“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必不是普通人,不知姑娘……”
“我……我是”,她有些犹豫。
“她是蜀国的文佳公主”,突然从芙蓉居外面闯进来一队人,这些是方才追这姑娘的人。
杜芃羽咬了咬嘴唇,很不得马上逃走,但今天已成定局,她注定躲不掉了,便狠狠地瞪了那领头的侍卫一眼。
“拜见公主,公主请随臣下回宫去吧”,那个领头的高个侍卫说道,虽然知道她刚才警告了自己。
“我不!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才不要就这么回去……”杜芃羽嘟嘴愤怒的说着。
我此时不知走还是留,突然知道这家伙的身份是蜀国公主,我心下还是意外的。
“芃羽,不要再胡闹了,快随我回宫去吧”,这时一个温柔干净的声音突然传来。
寻声望去,是一个身着白衣长袍的清瘦少年,模样有些许稚嫩,眼眸深邃,眉目间带着青涩的成熟,他深色的头发整洁精神,头顶束了一个丝质发绳,应是还未及冠。
他说话如此干净温柔,却无法在杜芃羽哪里得到半分同等回应。
“杜菘,你也像他们一样沆瀣一气了么!”
原来这少年叫杜菘,是杜芃羽的堂兄,杜菘之父是汉中侯,也就是苴国(cha)的国君杜葭萌。杜菘从小养在蜀国,便是质子,不过蜀皇与苴国国君是亲兄弟,因着这层亲缘关系他在蜀国过得也尊贵。
“芃羽你说的什么话,伯父如果知道了,你又免不了一顿责罚,你知道我不忍心的……”这白衣少年有些失落地关心她,声音愈是温柔,人便愈是羞涩。
杜芃羽别开头,过了许久很不耐烦的说道,“如果要我回宫去,就让他也随我们回去,我要让他做我的太傅”。
杜菘看着杜芃羽手指的方向,发现我一身落魄地坐在旁边,我顿时有些尴尬,的确方才杜芃羽说的话太突然了。
“在下华子兮,拜见这位公子”
我恭谨行礼,杜菘一眼便从我行礼的姿态里发现我并非一般流民,便也恭敬回礼。
他看了我许久,才回过头看着杜芃羽温柔地说道,“如此他便随我们走,不过回宫后一切还是要请示伯父,你今日这般胡闹,等会见了伯父你可要乖巧些,明白么?”。
“我就不是乖巧的人……父王他是晓得的,我本来就不比你……”杜芃羽依旧不住埋怨,脸上鼓起一片绯红。
杜芃羽自由与杜菘一起长大,作为叔父的儿子,杜菘来到锦官城的这些年一直寄人篱下。自然这些个中滋味他比常人体会得多,也便让他懂事许多,如今他儒雅温柔,待人接物成熟稳重,自然让蜀皇十分看重他。
“芃羽,你一定要这么说话么?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能不清楚么?”杜菘这么一问,倒让杜芃羽缄口不言起来。
沉默一会,杜芃羽便向他低头说道,“我随你回去就是……”
“走吧”,杜菘听闻她态度好了许多便温柔地对她如此说。
我摊上今天这种事,也没办法脱身,只能跟在这蜀王宫中的仪驾后面,一路随他们进了宫。
刚进蜀王宫,我便发觉这是一座极有别与中原诸侯国宫廷的特别建筑,青砖的笔直的墙,黑色的素色陶瓦铺就飞檐,墙上用翠竹做通风的窗框,一路相随满满地种着芙蓉花、蜀葵、牡丹……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别致精美。翠微的别致花园,种着青翠的凤竹,在翠竹林下两只红腹锦鸡悠闲地清理羽毛。未多远处,一直色彩斑斓的大鸟突然张开它的尾羽,一时之间它的色彩耀目,我啧啧称奇。
“这莫不是孔雀?”我惊喜道。
孔雀向来盖鸾凤之亚。尾凡五而后成,长六七尺,展开如车轮,金翠煜然。始春而生,至二三复凋,与花俱荣衰,羽属之最华辉者。
古人曾据孔雀生活习性总结出“九德”:“一颜貌端正,二音声清澈,三行步翔序,四知时而行,五饮食知节,六常念知足,七不分散,八少淫,九知反复,以此喻比丘之行仪也。故为祥物。”
听闻我如此惊叹,杜芃羽回头看我,一时觉得我很有见识,但转念又觉得我没有见识。
“算你识相,这孔雀是寮国送来的,你们中原诸国大抵没见过吧?”
我不禁嗤之以鼻,“话虽如此,但你可是有见过云梦泽的大犀与水鹿,汉水的巨鳄,燕国的麋鹿与海东青,东海里掀起滔天巨浪的大鱼,这些你可见过?东洲之大,各地风物莫不各异,有人终其一生未出家园,有人寻觅良久也未窥尽万物,所谓没有见识不过一叶障目罢了”。
“你……你成心怼我!”杜芃羽不知该如何回我话,气得火冒三丈,有点后悔把我带回来。
“芃羽莫要气恼……”杜菘在一旁汗颜,不过还是依旧温声关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