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周折一番之后，乔茵安全回到市中心的家里。但她刚一进门，就被等待已久的乔松逮个正着：后者完成了导师交待的任务后，马上急匆匆地回到家中，然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地等着妹妹。
“雷烈去听歌剧了吗？他真的去了？”他追在乔茵背后问。“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帅？”
“去了又怎么样？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乔茵不知道他的这种急切是所为何事。“佟震也去了哦，他又一次大放光彩；你的美男前三甲齐聚一堂。不过叶出尘没有出席，他这么爱出风头，真是有点奇怪。”
“谁关心他啊，他只是第四名而已。”乔松一脸不屑的表情。“雷烈的长相到底如何，是不是比叶出尘帅多了，但是比佟震和紫瞳还差一点点？我的榜单排序到底需不需要调整啊？”
“你问我这个问题，能得到中肯的答案吗？”乔茵反问哥哥：“我觉得紫瞳是最帅的，你怎么从来不把他排在第一位呢？”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做人就不能客观一点吗？”
“客观和实际一点的话，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家人才对？”乔茵朝母亲卧室的方向看看。“老妈的大小眼怎么恢复，有没有想过办法？”
“怎么没有？我刚刚还在网上查资料哪。”乔松先是大声分辩，随后又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音。“结果你猜怎么样？我找到了一些关于程玉良自杀事件的内幕消息——真的相当匪夷所思。所以我一直等你回来，也是为了跟你讨论一下这件事。”
“今天太晚了，我都累坏了。”乔茵有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虽然我确实有点好奇：你想发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
“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吃货马上就能振作起来，你稍等一下。”乔松自信地说着，飞快地跑去厨房里。几分钟后，他手上端着两碗泡面走了回来。
“为了准备这个宵夜，我特意去楼下的高级超市买了这个最贵的方便面，这可是佟氏企业独家引进的S市的，最受欢迎的快餐食品之一。我还加上了最贵的午餐肉和煎蛋；做成你喜欢的港式餐蛋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大众化的食物。”
“你懂什么呀？大众喜欢的B级美食才是适合宵夜的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楼下储藏室里，藏了很多私房垃圾食品，吃得挺欢的吧？”
乔茵白了口是心非的哥哥一眼。她对这个宅男的厨艺原本是非常没有信心；但难得他煮了宅男也许会擅长的泡面，又讨好地用一个她最喜欢的玻璃碗端了出来。可惜的是：乔茵对哥哥仅有的这一点点信心还是迅速落空了——泡面煮过了头，午餐肉的边缘煎得焦黑，鸡蛋的蛋黄也散掉了，无法形成她喜欢的太阳蛋的样子。乔茵勉为其难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说实话，你没有遗传到老妈做饭的才能——要二次加工才能吃的食物，你最好还是不要动手，免得浪费材料。”
“不好吃也要吃完哦。”乔松气得满脸通红，警告妹妹：“浪费吃的东西要遭报应的！”
“吃你做的这玩意，就已经是在遭报应了。”乔茵不理会他，给自己到了一杯热豆奶。“如果要吃完这碗面才能听你讲内幕消息，那我还是早点睡觉算了；饿就饿一点，至少对皮肤会比较好。”
“不要啦！我马上就要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个内幕消息来源于程玉良隔壁邻居的微博，可信度还挺高的；当然他在网上发布的时候，刻意隐去了事件发生的真实地点和人物等信息，网上其他人不一定知道这是在说程玉良的事情。但我知道程玉良的住址，一眼就认出图片中那个公寓就是他的家——那个高级公寓也是皇朝集团开发的地产之一，父亲曾经打算在那里买一套公寓给我，让我去看过房子，所以我对那里的户型结构、周边设施等都很熟悉。”
“父亲打算买套房子给你？”听到这里，乔茵打断哥哥的话，“到底儿子的待遇不一样，这么早就购置房地产。”
“那房子又没有买成！只是偶然有这个想法而已。”乔松白了妹妹一眼：“你用不着羡慕我吧？我知道自你出生那年起，每逢你生日和新年，爸妈都买一个贵重珠宝给你，存在一个神秘的保险箱里。那才是一笔实实在在的财富好吗？”
“没买这个公寓而已。以后有适合的房产，他们一定会买给你的。”乔茵挥挥手：“我才刚开始工作，你还在念书；关于财产这方面，我们都是受惠于父母，半斤八两，谁也不用羡慕谁。”
“可不是吗——你非要岔开话题，到底还听不听我讲程玉良的事情？”
“不好意思，你继续。”
乔松整理了一下中断的思路，接着说道：“程玉良居住的那套公寓位于高层，整套房子有客厅、开放式厨房、卫生间和两个房间。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和其他亲戚，只养了一只奶油色的法斗犬。程玉良的尸体被发现，就是因为这只狗。”
“由于他请了一段时间的事假，所以医美诊所的人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而他住的公寓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对住户的隐私也比较保护，一开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有什么情况。发现尸体的那天晚上，程玉良家的法斗犬一直叫个不停，还跑到通向外面的阳台上叫唤，邻居这才听到了声音。他说这只狗训练得很好，平时从来没听过它持续不停地大叫，感觉很不对劲，这才找管理员一起去敲程家的门。”
“程玉良一人独居，因此将备用钥匙放在管理处保管。管理员和他两人把门打开一看，狗狗正在门口等着。那个给狗自动喂食的机器里已经没有狗粮了，不知道它饿了多久。程玉良的卧室房门关着，他们走过去，门把手一转就打开了，房间的主人正平稳地躺在床上，但仔细一看，他已经断气了。”
“他们赶紧报了警，警方迅速赶到接管了现场，邻居和管理员也作为第一发现人录了口供——在他的眼中，这个尸体所在的现场是有点怪异的。首先是房间里的温度奇低无比，室内空调显示只有7度，跟外面将近32度的高温比起来，感觉简直冷得像冰一样；另外就是这个房间里有很多镜子，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可以从各个角度照射出人的身影。”
“他的医美诊所也是这种风格，到处都是明晃晃的镜子。”乔茵下结论道：“可能他就是喜欢全方位、多角度地照镜子。他生前是很注重仪表的，不知道死后的状态如何？”
“据那个邻居说：他的尸体倒是没什么异常：笔直地躺在床上，样子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在显眼的地方也没看到遗书之类的东西。或许在警方的详细调查下，还会有什么新发现。”
“那就要去问‘线人’哥哥才行。”乔茵仔细想了想。此时一阵浓厚的倦意袭来，她捂着嘴打了个大呵欠，“无论如何，都是今晚之后的事了。”
几天以后，紫瞳和乔茵一起前往H大学附属医院。萧傲是这所医院的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本来以他的资历不足以如此快速地升上这一职位，但超强的能力使他的升迁变得非常顺理成章——萧傲的容貌身材很出众，要不是工作的时候可以自然而然地戴着口罩；且接触到的，多是身体不适的病人、或是忧心忡忡的家属，他很有可能也会像紫瞳一样遭到围观。不过，预约他看诊的病人比其他医师多了三倍以上，大概还是出于以上原因。
“你去个医院而已，需要穿得这么漂亮吗？”当乔茵准备妥当，从房间里走出来，紫瞳忍不住向她抱怨。为了不坐女友开的快车，他特意选在休息日，亲自开自己的银灰色BMW来接她——这车被乔茵多次吐槽过于老派、一点都不符合紫瞳的气质；但碍于他公务员的身份所限，座驾还是低调实用为上。
“我又不是去看病，适当着装是基本礼仪吧。”乔茵不理会他的习惯性唠叨——紫瞳感到不满的一身穿戴，其实只是一件淡粉色无袖连衣裙，配上白色半袖外套而已。“你不是说漂亮吗？漂亮为什么不能穿？”
“我说漂亮，是让你穿给我看的；给其他人看的话，就大可不必了。”
“那我一天要换几套衣服啊？”乔茵对男友不开心的理由一清二楚。“放心吧！你自己不是说过吗：萧傲学者气比较浓，喜欢女孩子作学院风的装扮。”
“我还说过这种话？”总能一本正经胡扯的乔茵肯定地朝他点点头。紫瞳疑惑地问：“虽然是事实，但我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告诉你这些的？”
“那我可不知道；你慢慢想吧。不过现在得快点出门了。要是过了跟萧傲约好的时间，他这个大忙人可不一定有空接见我们了。”
尽管两人并没有迟到，但还是在医院的VIP休息室里等了十几分钟，身穿白袍的萧傲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和紫瞳一样，身材高挑匀称，由于长期呆在手术室之类的室内，皮肤比一般人白皙；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这眼镜的确有其功能，而不是像紫瞳一样，戴眼镜只是为了遮掩出众的容貌。萧傲的学习成绩非常优异，从小学到大学一路保送入学。因为轻度散光而戴上的眼镜，衬托出了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又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让你们久等了。今天上午的事情稍微多了些。”他掏出一条白色棉布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虽然各类体育项目都很擅长，但萧傲平时并没有太多时间做运动，也就很少冒汗。看来当天的工作行程确实排得很满，连一向沉着稳重的他都变得匆忙起来。
“我们会不会太耽误你工作？”乔茵担忧地问。
“不会，没关系的。”萧傲温和地朝她笑笑，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之前已经把令堂大人的病例仔细研究过了，再加上程玉良也亲自来向我咨询过。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乔夫人是面部神经损伤引发的上眼皮肌肉无力，从而使两只眼睛的大小看上去不一致。”
“程玉良也来找过你吗？”
“是啊，我们查过他的通讯记录——似乎在他请事假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萧傲，所以才需要来问问是什么情况。”紫瞳抢先回答。
“他从乔茵那里听说，我研究过乔夫人的情况，判断可能是神经损伤。他对这个结论很感兴趣，就来咨询我，还给我看了手术录像。”萧傲不紧不慢地说道：“从录像上看，他的手术操作没什么明显的问题。不过，在手术中发生什么不引人注意的神经损伤，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本来整形手术的过程中，很容易引发医源性面神经损伤。主要原因是术中对神经的过度牵拉、夹伤或误切断、电刀损伤等，以及术后组织水肿压迫所致。面部神经损伤根据损伤的程度以及神经损伤的解剖结构和损伤后的病理变化，可以根据Sunderland分类法将其分为5度。”
“根据你母亲的高分辨薄层CT扫描和MRI（核磁共振成像）所反映的情况来看，她的面部神经损伤可能是第4度，也就是神经束遭到破坏或断裂，但是神经干通过神经外膜组织保持连续。神经内癜痕比较多，一般必须通过手术才能恢复。由于程玉良所在医美诊所并没有我们医院的CT和MRI设备，所以查不出手术失败的原因，更加找不出神经损伤的具体位置。”
“这种损伤，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故意引发的——比如在手术中割伤神经束？”
“有意还是无意，我们暂时不得而知。”萧傲答道：“听程玉良说，这样的手术失败案例不止您母亲一个——虽然手术流程的进行中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术后都表现出了神经损伤的症状：四个区域局部面瘫，耳聋眩晕，或者同侧肌肉麻痹等等。如果这些症状的产生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话，那这个人的手术技术可以说很高超：既能瞒过主刀医师程玉良的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手脚；又对术后的结果有清晰的认知——要知道程玉良的病人，都是乔夫人这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物；如果做得太过分的话，难保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大家的症状虽然看上去很麻烦，但只要通过适当的手术，多半是可以恢复如常的。”
“听你这么说，我真的松了一大口气。”乔茵高兴地赞道：“不愧是萧傲，做什么事都很靠得住！”
“谁做事又靠不住啊？”紫瞳对她热情洋溢的语气颇为不满，反问道。
“有很多人做事都不靠谱啊。”工作能力强的乔茵摇摇头，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觉察到男友紫色眼睛里射出的凌厉眼神，她又急忙补充：“这些人里面肯迪不包括你就是了。”
“那当然！既然程玉良死前已经来找过你，也知道这些失败的手术不是不能补救，为什么还要自杀呢？”紫瞳不解地问。
萧傲耸耸肩，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死是服用了过量的巴比妥酸盐，来自于他常服的安眠药——药瓶就放在他卧室卫生间，镜子背后的柜子里，已经全空了；他好像是怕死不了似的，服药的同时还喝了大量的红酒。发现尸体的时候，他已经死亡超过48小时了。不过他所在的卧室温度不高，房间的密封性也比较好，所以没有臭到让人难以忍受——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只是一般人而已，闻到那种味道，当场吐出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他尸体的情况？”紫瞳不解地问。
“褚云告诉我的——他这两天来我们医院的病理学部交流学习。”萧傲的答案引发了紫瞳一个大大的白眼。原因就是这位S市警察局的法检科科长，和他似乎八字不合，两人一见面就抬杠。褚云的长相也非常英俊，但他喜怒不形于色，面部表情少得出奇。紫瞳在工作出外勤的时候，常常要跟S市警察局打交道。每次遇到褚云，总是被他戏称为“太子爷”——紫瞳并不喜欢别人强调他和北辰集团的关系，因此回敬他一个“冰块脸”的外号。
“‘冰块脸’也太没有职业操守了吧？怎么到处跟人说他解剖的尸体的事情？”
“我们在食堂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我提到了程玉良的事，他这才说的。”萧傲急忙替好友辩解。
“在吃饭的时候说尸体？！太恶心了吧！”紫瞳紫色眼睛里的不屑更多了。“除了没有职业操守，他还没有一点眼色啊。”
“既然你这么讨厌他，那还要不要把伊莎贝拉的订婚宴请柬送给他？”乔茵和萧傲都心知肚明：虽然紫瞳和褚云嘴上总是鄙夷对方，但并不是真的关系不好——事实上，他们都是既有能力又外冷内热、有点毒舌的人。也许正是因为个性相似，才会同性相斥的。
“乔茵提醒了我，还是先把请柬给你吧。”紫瞳拿出两张请柬交给萧傲。“是伊莎贝拉·克莱因和佟震的订婚仪式，要在我家的观星台举行。”他兴味索然，语气也变得有点沮丧和厌烦。“不知是他俩谁的主意——伊莎贝拉联系了在德国的我爸，他已经同意了，还要我尽量配合他们。她刚来S市不久，熟人朋友不多，所以让我多请一些自己的朋友过去。”
“难得你开口，我一定要去！”萧傲明知故问地开玩笑：“怎么有两张请柬啊，难道是让我携伴参加？明明知道我没有女朋友，要虐单身狗啊？”
“一张请柬就可以去两个人好吗？”紫瞳看着自己好友捉黠的样子，无奈地补充说明：“要虐也不是虐你。‘冰块脸’也是单身狗啊，另一张你可以给他，两个人一起抱团取暖——等一下，看到他那张没有神经损伤也面瘫的脸，心里早就凉凉了，你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看着紫瞳开启毒舌技能吐槽褚云的样子，乔茵和萧傲都有些忍俊不禁。与萧傲约定好神经修复手术的日期后，乔茵回到家中，把好消息告诉了母亲。然后又敲开哥哥的房门，把紫瞳托她带的请柬交给乔松。
一听说这是伊莎贝拉·克莱因和佟震订婚宴的邀请，而美男排行榜上的大部分人都会出席之后，乔松高兴得手舞足蹈。冷静下来之后，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博士生导师，询问当天晚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当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后，他激动得马上开直播间进行网上直播，预告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社交事件。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上升的在线人数，乔茵感到一阵不安。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乔松在网上预告的，实际上是一系列腥风血雨的事件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