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肖易循迹摸了过去,再没看到什么人。他怔怔的站着,正感到疑惑,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慢腾腾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身形矮小,走路时双脚轻起轻放,几乎没有足音,所以,肖易竟然没有发现,直到他走得近了,要待躲开,已然迟了。
只见那人快步走近,双手轻摇,说道:“不要怕,我是王发奎,肖易,我没有害你的意思,真的,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过。你……你还记得我吧?”
肖易心中一动,站在当地,不做动弹,也没有出声。
王发奎四十多岁的样子,斜背着一个松松垮垮的黑色挎包,像猫一样敏捷的跳了过来,板着肖易的肩膀,凑近了脸,细细察看肖易。
他看到的,自然是一张双眼呆滞,神情死板的面庞,毫无生机。
王发奎挠挠头发,叹息道:“这个史劲森,真是把我害惨了,好好一个后生,被他弄成这样,把我的名声搞坏了,日后还怎么做生意。年底开会,也要被阁主重重惩罚,想要调离这偏远山区,怕是没有指望了。呃,须得想个法子……”
他拉着肖易的手,慢慢往亮灯的木屋走去。
肖易身材健壮,比他高了一个头。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起起落落的行路。
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小孩,拉着一头人立而起的大黑熊。
“你来这里求助吗?嗨,我跟你说,史家一门子坏蛋,也就老大还良知未泯,有些人性,却太过愚笨了。我刚赶到这里,听到他们打斗的声音,忙追了过去,要看个究竟。你猜怎么样?
没有敌人,没有别人,没有突袭。
奶奶的,什么都没有,是那老三故意发出尖叫,引得老大持棍出击,他趁势从后边偷袭,将老大打晕,而后,背着老大去到了附近的山洞躲了起来。
这人一肚子坏水,贪生怕死,毫无亲情观念。他那点小心思,还不就是怕老大冲动,带来灾祸,借此让两人藏身起来,等父亲带着强援来到,处境安全,再现身相见。
那时候他胡说一通,推卸责任,料想老大这个糊涂蛋,也不会清楚其中的过节。”
王发奎面色苍白,不住来回观望,显然是心中紧张,一张嘴巴,却片刻不停,将他看到这里的情景,以及自己为何来此,其中的原因,都讲述出来。
原来他是收到了刘士余的邀请,说是有惊天爆料,赶来这里的途中,却发现有灵修宗的人在附近活动,想起听到过的“风言风语”,顿时心中不安,顾不上刘士余,顺着线索追查起来。
所谓的“风言风语”,是他们玲珑阁的专业术语,专门指尚未得到玲珑阁观察员证实,但已有线人传送上来的讯息。
这些风语骇人听闻,都是一些事关重大的讯息,无法正面求解,没有侧面佐证,但是根据长老会相互推演,反复判断,十之八九,能拿定与事实相去不远,可以作为调整计划、安排部署的依据。
这类讯息,不能作为交易,在江湖上流传。它们仅限玲珑阁内部知悉,由长老会通告全阁各处分楼。
一方面是让调查员保持清醒,保证安全,另一方面,却是留下线索,让大家据此深究,自行拼凑,若能得出实证,便是很大的功绩,会受到相应的褒奖赏赐,甚或进阶上调。
王发奎见到肖易现在这个情状,心中明镜一样,知道肖易是遇上了恶人,跟通报中所说,被人夺魂取魄之后的形状一样。
这个人就此废了,也不怕他与闻机密,泄露出去。
便没有半点隐瞒,将心中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也是因为他心中害怕,神经高度紧张,不由自主的就通过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话来缓解情绪。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了,多年养成。
两人进了木屋,王发奎径直走向燃着的蜡烛。
肖易皱眉,悄悄后退。
王发奎神神道道,看似很不着调,其实细心谨慎,洞察力敏锐,否则的话,他也干不了这一行当,也不敢深夜潜入狮峰峡。
他也不转身,后退一步,反手一捞,就将肖易的肩膀拿在手中,五指扣住了肩关节,微微用力,肖易不由得疼得咧嘴,发出一口冷气,被他拖到了烛光下边。
王发奎笑了,脸上的麻子像蝌蚪游动,“还好,还知道疼,这就好,呃,不算白痴到底……肖易你别生气,我的意思呢,是说你劫后余生,还有痛觉,是不幸中的大幸。”
难得他体贴入微,很顾及这个白痴的感受,小心在意的调整措辞,以免用白痴听不懂的话,打击到白痴的自尊心。
扶着肖易坐到板凳上,端着蜡烛,凑近脸孔,从额头之上,逐寸检查,一边嘴中念念有词,在背诵着某些章句名词,查到了眼睛,他往上拨动肖易的眼皮,察看眼白。
之后,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苦苦思索,忽而又跳了起来,从后窗跳出,爬到树上,眺望附近动静。
看他身材瘦弱,病猫一样,速度是真快,敏捷干练,动作齐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肖易见他没有恶意,不由得生出好奇,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根蜡烛烧了大半,王发奎已将肖易的身体上下检查一遍,逐寸翻检,没有丝毫错漏,但显然没有什么发现,他懊丧的蹲在地上,取出一块玉简,右手掌心放上,使出玲珑阁的独门心法,打开禁制,读取里边的信息。
烛焰飘摇,晃了一下,噗的熄灭。
玉简昏黄微光之下,王发奎满头大汗,脸色潮红,闭着的眼睛上,眼皮急剧抖动,忽然之间,他站了起来,双手颤抖,摸到了肖易的后脑,肖易一动不动,以白痴的敬业精神配合。
忽然觉得一处锐疼,恍如针尖刺穿头皮,又像大树往脑域深处扎根,疼痛钻心,疼痛透体,肖易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叫,声音嘶哑,难听至极,身体发出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动,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灵会针,果然是灵会针,怎生想个法子,把它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