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凌树华向杜敏请辞。
“都这么晚了,别走了,今晚就在家里过一夜,明天再回去吧!”杜敏一手抓住凌树华的手腕,说道。
“妈——你这是干嘛!”蓝楠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候,想着只要凌树华回去了,自己就舒坦了。没料到妈妈竟然会来这么一招。
“晚上开车,不安全,听阿姨一句,明天再回!”杜敏没有理会蓝楠,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对凌树华说道。
“他晚上有事!”蓝楠死活都要弄走凌树华。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有事吗?”杜敏先是瞥了女儿一眼,然后用殷切的目光投向凌树华。
“没有!”凌树华本来没想在这里过夜的,但见蓝楠这么想赶自己走,他偏偏就不走了。
“你……”蓝楠气得面红耳赤。
“你什么你,洗澡去!”杜敏打发了女儿一句。
蓝楠虽然不甘心,但无奈拗不过妈妈,只好灰溜溜地进了浴室。
在蓝楠洗澡的时候,杜敏抓紧机会和凌树华单独聊天。
“树华,你们认识多久了呀?”
“半年。”凌树华老实地回答。
“蓝楠还没毕业,现在就参与社会工作,会不会耽误学业呀?”
“阿姨,您放心,我会监督她的。”凌树华说的也是实话。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靠画画谋生,这个行当能挣到钱吗?”杜敏的确对这一行不太了解。
“有的人可以,有的人不行!”针对杜敏的这个问题,凌树华也坦诚布公。
“那岂不是跟赌博一样?万一赌输了呢?”作为父母的,绝对都有这样的疑虑。
凌树华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点开一个知名新闻网的收藏页面,然后将手机双手递给了杜敏。
杜敏不知道这是为何,她挑了挑眉,看了凌树话一眼。
凌树华则回以一个会心的笑容,示意让杜敏安心浏览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
“中国新生代画家的作品亮相丹麦阿美琳堡王宫”杜敏照着标题念了一遍。接着,她继续边滑动屏幕边念道:“名不见经传的新生代水墨画创作者——蓝楠,得到了丹麦女王的赏识,一副孔雀开屏图挂在了阿美琳堡正门处最显眼的地方,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旅行者的目光……”
就在杜敏将关键的信息读出来之后,凌树华又调出了另一则收藏。
杜敏本想发表一些感言来着,眼下只好先阅读完第二则新闻:
“才在阿美琳堡刚出道,就拍出30万美元的高价……”
这两则明显是同一个新闻组的,杜敏刚读完标题,就在想:“难道这也跟蓝楠有关?”停顿半秒后,杜敏接着往下念道:“孔雀开屏图的创作者蓝楠,同期创作的一幅浩瀚浪涛图,昨日在国际星空慈善晚会上拍得30万美元的善款……”
读完两则新闻后,杜敏是百般思绪在心头。她与蓝楠不同,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深知这两件事情对于蓝楠的前途来说意味着什么。另外,她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凌树华在电话里跟自己说以后不用给蓝楠打钱的原因了。
不一会儿,她抬起眼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可以肯定的是,他欣赏蓝楠的才华,可他真的爱自己的女儿吗?想着想着,丈夫当初对自己海誓山盟的模样顿时浮现在眼前。
凌树华似乎也察觉到杜敏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阿姨,我不能承诺什么,但我可以保证,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凌树华故意加了个“再”字。
“包括来自你的伤害?”杜敏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提出的这个问题直击要害。
凌树华明白杜敏指的是感情上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心里自嘲道:“我有资格答应吗?”
“我不会主动伤害她。”凌树华深思熟虑过后,说出了这一句。
杜敏对这个回答不能打100分,毕竟谈论的对象是自己心爱的女儿,但凌树华的实诚也着实打动了她。
两人谈话至此,气氛略显凝重。
“我私藏了一些蓝楠小时候画的画,有兴趣吗?”杜敏不想再难为这个特别的客人,于是转换了话题。
“嗯,麻烦您!”凌树华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不一会儿,杜敏就从二楼下来,双手捧着十几卷画轴。
凌树华见状立马起身上前帮忙,同时心里不经意地念了一句:“她怎么能将自己藏得这么深?”
正当第一幅画完全展开之际,凌树华顿时自内而外地颤抖起来。
“这是我从二手市场买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停学回家的那段时间。”
前阵子在学校书画社里蓝楠与自己的对话,如敲钟一般在脑海中响起,仿佛还伴随着“哐当哐当”的余音。
“她为什么要撒谎?”
凌树华虽心潮翻滚,然而表面却风平浪静。杜梅没有发觉一丝的异样,她骄傲地向凌树华详述,自己这个做妈的,是如何坑骗女儿的画拿去参加比赛的。
“阿姨,是不是还有一幅仕女图?”凌树华想起了在市书画协会上的那一幅,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
“喔——对对对,那一幅是第一次被蓝楠发现我偷偷拿她的画去参赛,发脾气了,不肯去领奖,也不许我去取回来。诶,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蓝楠好像跟我提过。”凌树华淡定地回答。
杜敏认定凌树华是蓝楠的男朋友,自然不会怀疑她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两人合力把十几幅画重新收好后,蓝楠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树华,你也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杜敏温和地说道。
“有劳您了。”
蓝楠瞧着凌树华对自己的妈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再回想到平时对自己霸道无理的架势,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服气地瞥了他一眼后,就直接上楼回房了。
凌树华没有浪费过多的时间洗漱,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杜敏给他整理好的一间客房里。
他妈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由于父亲忙于事业,一直都是由叔公凌槐松来照顾,平时在生活中照顾自己的女人都是叔公家的佣人。自从第一次接到杜敏的电话,凌树华就莫名地感到亲切,他十分羡慕蓝楠有一个这么温和纯良的母亲,他也打自心底里渴望一份母爱。
他爬上床铺,上身靠在床头板上,拿起了手机。
蓝楠的房间就在凌树华所在的客房旁边,此时,蓝楠正在梳妆台前用吹风机吹着头发。忽然,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起。蓝楠随意地伸手将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一看,原来是凌树华发来的。她边眯着眼边撅起嘴,正准备放下手机不去理会,但之前不回信息等违反他规定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于是她不情不愿地点开了信息。
冷面君:“你为什么要骗我?”
蓝楠:“骗你什么?莫名其妙!”
从信息中的感叹号可以看出,蓝楠还在为下午的那件事情生气。
冷面君:“那个印章,你从小就有了。”
“他怎么突然提起这茬?”蓝楠在心里惊呼道。
蓝楠:“都说了是停学的时候在二手市场买的!”
冷面君:“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画了。”
蓝楠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妈,肯定是趁自己洗澡的时候,翻箱倒柜拿出来炫耀。
冷面君:“?”
蓝楠:“是是是,我一直都有那个印章。”
冷面君:“你跟那幅画到底有什么关系?”
蓝楠:“没什么关系。”
凌树华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信息。
冷面君:“出来。”
蓝楠:“不出!”
冷面君:“要我敲门吗?”
蓝楠没有再回复,而是鼓起双腮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背靠门边的白墙上,不经意地抬眼看向凌树华。
“你的睡衣哪儿来的?”蓝楠还以为,妈妈会借爸爸的睡衣给凌树华,没曾想他却竟然穿着他自己的睡衣。
虽然蓝楠之前在凌树华家也看过他穿睡衣的样子,但是这身绸缎衬着身体表面棱角分明的肌肉曲线,尽是散发出这个男人慵懒且高贵的气息。蓝楠忍不住多瞟了两眼后。
“我车上常年备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凌树华淡淡地回了一句,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个话题上。
此刻,蓝楠不得不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在路上开那么慢,为的就是留在她家过夜,好查出些蛛丝马迹。
“说吧!”凌树华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离蓝楠两步之遥的地方。
“我知道,《荷畔佳人》上有个盖印和我这印章很像,但不是一样的。”蓝楠自己把话挑明白。
“那你敢不敢把你的印章借给我?我找专业的人去核对。”凌树华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掌。
“你上次并没有回到我的话,你们在一起了吗?”蓝楠看似在转移话题,实则这也是她心中最想探究的问题。
“重要吗?”凌树华此时有些后悔当初跟她提起林迪的事情。
“对我来说,很重要!”蓝楠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这是在吃醋?”话虽这样说,但连凌树华自己都不信。
“人都不在了,我吃什么醋!”蓝楠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凌树华侧目看着蓝楠,反问道。
“……卫老师跟我说的。”蓝楠缓缓地倒吸了一口气。
凌树华一听,心里憋着一句话没说出口:“那个女人还真什么都跟你说!”
“那你为什么撒谎?”凌树华还是重复了刚刚的问题,这一次语气更加凝重。同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蓝楠靠了过去。
“我就是不想你认为我和那幅画有关系。”蓝楠表面是在澄清,内里却是在呐喊宣泄。眼看着凌树华强大的气场正在想自己迎面扑来,蓝楠却无处可逃。
“为什么?”凌树华当下跟蓝楠几乎是脸贴着脸,一双深暗的炯子肆无忌惮地扫览着蓝楠的脸
“因为本来就没有关系!”蓝楠此时有些被逼问得烦躁了,穷途末路的她反而大胆了起来。只见她大角度抬起头,与凌树华处于一种视觉平行的姿势。
然而,让两人都猝不及防的是,四片唇瓣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起,在蓝楠的怒气微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处于这种窘境之中。
“哒哒!”霎时间,杜敏刚从楼下上到二楼的楼梯口,就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视线。
房门前站着的两人一时间惊慌失措,高的连忙抬起脑袋看向天花板,矮点的那个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杜敏轻声地念道着,同时识趣地将视线移开,继续往三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