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就好。
天下这盘棋盘之大浊清这颗棋子之重,她胡梅必须拎得清,该狠心的时候必须狠下心来做出选择。
怎能为己之儿女情长坏了大局呀?
转过身就要离开大堂前往后院寝室。
只不过刚迈开脚步就发现正桌上有两壶酒。一壶只喝了一半,一壶尚未打开。
未喝完的酒估计是萧卿君半路上喝到一半就没喝的,而这一壶酒则是专门留给她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离这么近且摆在眼前。
酒香淳厚,令人如痴如醉。
虽不是仙家酒酿,但也是京城市井最有名的青梅酒。
夫青梅酒送青梅,君与娘子酌几杯。
那只剩半壶的酒上边有字条,写到“强夺贤妻狐媚儿,夫虽不善,却试想身先士卒!娘子,我先走一步。你,走慢点。我怕你太快了,会追上我。”
胡梅绣手一招,两壶酒凭空飞至手中。轻轻抿了一小口只剩半壶的酒水。
酒不算烈,绵长温和,却夹杂着些许酸味。
酸后成苦涩,酸苦夹杂。
自己品尝的这一口酒,更像是品尝自己的人生。
眼角晶莹便不自觉地滑落脸颊。
这个要强狠辣不服输,让九座天下闻风丧胆的女人。山上山下修士眼中最是无情最会阴谋诡谲,算计他人的女人!
原来她,也会默然泪下。
酒中夹杂着些许快意那便是极好的醇酒,若是凄凄凉凉,悲悲哀哀尽是苦涩即使是好酒,酒味也就不过尔尔耳罢了。
再说浮空洞天桃花巷那边。
没有说书先生的日子,几条巷子的少年稚童皆显得好生无趣。
此时快到正午时分。
按时间算,那位白衣龙纹手拿刀扇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这桃花树下讲那奇人怪事,江湖的快意恩仇以及一些个小故事。
稚童少年们一般听到特别起劲的段落皆是挺直腰杆,竖耳聆听。山泽野修设计坑杀山上谱谍仙师时。气氛十分紧张时,时不时地皱皱眉头思索细节。讲到江湖英雄陨落,他们就时不时以拳捶掌,为那位大侠扼腕痛惜。
正午时分,酒肆汪掌柜的儿子汪云深经常会路过这地方去浊清家里结算上午的工钱。
那白衣说书先生坐在桃花巷的桃花树下讲故事的目的就是借此机会死皮赖脸讨酒水喝,很不要脸的行为。
但人离开了繁花城,终究是少了点乐趣。
汪云深路过那条街巷。
桃花树下再也没有那风流潇洒的白衣说书先生,也没有认真听故事的孩童。
看向桃花巷街边年岁悠悠的巨大桃花树下。
一般这时候说书先生又来找自己蹭杯酒喝,只是现在人影皆无。
汪云深不禁感叹。
“真是有说书先生在的桃花巷和没说书先生在的桃花巷是两般模样的啊,没了以前的热闹。”
汪云深是瞧见了一个丫鬟装束的女子和一位身披金甲腰挎刀剑的女将,丫鬟装束的女子刻意离女将两步远。
就要擦肩而过。
清风注意到了汪云深,于是微笑点头。
汪云深还礼,也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至于自家老姐说什么喜欢清风的这狗屁言语自己全然不在意。
何必在意呢?更何况自己又不喜欢清风。
汪云深撑着油纸伞往浊清家祖宅走去。去往浊清家祖宅的路也真够泥泞,回家又得洗鞋子,他懒得洗。
对于汪云深来说,人生最麻烦的不过是要自个儿洗鞋了吧?
看来还真得抓紧时间找个媳妇了,省得老姐唠叨。
傲雪凌霜问:“刚刚那小子你认识?”
清风如实回答:“认识,是桃花巷近柳华巷那条街酒肆汪掌柜的大儿子名叫汪云深。”
说到这,清风苦笑一番。
“说来也有些令奴婢苦恼。奴婢常常坐在困龙井旁的时候,这汪云深像是默契的出现一般,眼睛一直盯着困龙井。就被街坊邻居误以为他喜欢奴婢,一传十十传百的。”
清风轻轻哀叹一声,这一丝情绪波动心境微微起了点涟漪直接被傲雪凌霜给察觉到。
“看来你待在世俗凡尘久了,心境也沾染了世俗凡尘之心。”清风面露惭愧。
浊清任雨水打落在身上,对这个世界的迷茫和失望无人可知,那么久只能埋藏在心中最深处。
自己还有娘亲,还有活下去的念头。
她很不明白,很多仙人都想要自己成为那山上仙人。成为仙人就很好么?浊清甚至很讨厌那些个自以为是的仙人,要不是因为仙人,自家能落到这种下场?
手腕大就可以嚣张跋扈,恶事做尽,目中无人,凡人皆蝼蚁的眼神看待凡人。
他们修行前也不是个市井之徒?那么仙人如此,他们尚处在天地之内,这座天地他们也不都是一群很可笑的蝼蚁?
又如官场官员。
官阶品阶微末者,需以向官高者谄媚为尊,才得升官生财,得以在官场生存。身处高位者,以官衔微末者为蝼蚁。
天有天外天,一层层皆视底层者为蝼蚁。
是不是强大了就能视弱小者为鱼肉我为刀俎,那人人不都是蝼蚁么?
听说书先生讲道:随着修行境界越高,心境越是难以再起波澜,七情六欲表现的越发冷淡从而不近人情,即使手刃百万人有的仙家修士一个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修仙如此,不如不成仙。
又听说书先生说:行善者,多仇家。善未必有善报,行善要付出很大代价。甚至自己力不能及付出所有,也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世间修士,行事皆随心随性而为。不会去想因果关系,就图个顺应本心使大道无阻,修成飞升上仙,为一方世界之主宰的仙帝。
若是不果决除掉与自身大道有阻之人,道心留下隐患从而滋生心魔。若是不能将其斩杀,那修行道路上就事事皆休矣!
还记得说到这的时候,说书先生竟流露出悲苦与无奈之色。回忆说书先生的神情,浊清现在才了然,原来说书先生也是一位仙人。
不过他与别的仙家修士并不一样。
他与人和善。
别人与其言语时,总是很耐心地听别人讲述,他的笑容总是令人如沐春风,很多男女稚童少年少女都感觉这位说书先生很好,街坊邻居也对其观感极佳。
就是脸皮厚了些,怕是把脸往城墙上一贴,攻城将士都对其无可奈何了吧。
浊清看着地上浑浊不堪的积水,不知不觉中却有人为她撑伞。
抬头看去,是一名青衣俊逸少年。
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就是这样低头看着她。
浊清赶忙用麻布制成的衣袖遮住被烫伤的脸庞。右手摊开手掌,缓缓伸出手。
又是切切诺诺的样子,看的汪云深颇为无奈。
拿出四枚铜钱放在浊清手心,听屋里边熟悉骂街的声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又是那骂街的刘婆姨。
“这是你上午的工钱。”
浊清依旧没把手缩回去,只听浊清怯懦说道:“四枚铜钱多了,两枚就行。”
“老规矩多出的两枚是我给你的,拿好了。”
浊清还是没肯要,手心摩挲拈起两枚铜钱就要给汪云深。
眼看这样不行,汪云深就是说道:“这样吧,你就帮我洗鞋,要你亲自洗,不拿去刘厚德掌柜洗衣店那边洗。”
“好,等下酒肆那边午忙完了就拿去洗。”
“以后我的鞋你来洗,一五双鞋两枚铜钱。”
“好。”
浊清用半边完整的脸看向汪云深,有的只是感激之情。
这就让汪云深有些恼火了。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浊清的这半张脸是真的好看。
清眉秀目的。
让人看了如青翠山林美景,如缓缓流淌的溪水那般优美柔和。再加上她时不时羞怯怯懦的样子,真的是回眸间,更是楚楚动人。
若是没有那等遭遇,可想而知浊清会是何等的一位人美心善的美人大姑娘。
汪云深把伞递给浊清,不撑伞也罢。
转身离去,在雨中有位少年骂骂咧咧不停的抱怨。世间怎会有这般姑娘呢?
那位少年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浊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那少年呼喊道:“那件裙子,我把她还给云衣姐了。”
少年一怔,气不打一处来。
便学那说书先生的语气回应浊清,“这就不太善了,你大爷的!”
汪云深心中叫苦不迭。
心中暗骂他老姐脸皮厚,不要脸!
那裙子老子花了二十枚铜钱跟你换的,那可是我两月的零碎钱。我给别人别人还你咋就收了呢?
看着汪云深的背影,浊清没太大感触,心境依旧如一潭死水,古井不波。
浊清低声呢喃,“那是他的事,跟自己没关系。”
而且在浊清眼中汪云深呈现出的黑色比一般人都要浓重,浊清很是厌恶。一般如此之人皆是恶人恶相,只不过汪云深有些不同罢了。
所以只能把这份厌恶藏在心里,不让人知道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能知道,应该以笑脸迎合,这是自己的生存之道。
就如同店小二或者摆摊伙计迎合客人那般不是低三下四,就是笑脸赔罪。
为了娘亲这些她也能做到。
仙人凌空飞行活御物而飞是最快的行进速度,萧卿君才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到了浮空洞天外。
浮空洞天有结界,是层无形屏障。
萧卿君并没有压圣令。
他走到屏障前,屈指一弹,屏障自然打开。
别人要是没压圣令硬闯浮空洞天,便要落得如身处光阴长河的邢削骨沥魂飞魄散的下场。
便是筑灵以上的大修士都会生不如死,不死那也半残了。
没办法!
别人拼实力,他萧卿君拼的是自家老头子。
顺利进浮空洞天之后,萧卿君便出现在龙尾溪一座茅草屋外。
屋外有一身白衣且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挑着水往回走,挑完水就开始生火。
是那醉酒剑仙的独子徐无涯。
想到自己的婪渊剑还在徐浅手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他本事如何能走出魔界啊?
那还不是靠婪渊剑?
徐浅本可以飞升仙界,却直接被自家老头子拉到魔痕那厮的魔界。想必也算到了那一步才硬生生将其拽到九荒界。
萧卿君走到茅屋外,看了一眼徐无涯,徐无涯对其稽首作揖行礼。
“见过萧前辈。”
毫不客气受此大礼并且点点头,是个懂礼数的好少年。萧卿君颇县玩世不恭神态,“你忙你的吧,我是来找你那酒鬼老爹的。”